“惡……”
“你是秦況”
不是問句也不是肯定句,這是一句聽不出語氣的話語。
“我……是,你原來是——那天實在是抱歉,沒耽誤您送餐時間吧?”
秦況立即道歉道。
“如果給你造成損失的話,我愿意賠償?!?p> 他低頭瞄了一眼那份外賣,“那個,我先拿著吧?!?p> “你不認識我?”
“不太認識,你以前也給我送過餐嗎,實在抱歉,我可能記不得了?!?p> 季初希的眼里看不出是什么眼神,懷疑或是打量,隨后才說道:“我是樓下的住戶,你的東西送到我那了?!?p> “啊,原來是這樣,實在不好意思啊,還麻煩你跑一趟?!?p> 季初希把外賣遞給他,冷聲道:“雖然這房子隔音還算可以,但我希望你晚上可以保持安靜。”
“好的好的,一定做到?!?p> 秦況一直都很安分,雖然到這才住了不到一周的時間。
季初希輕輕“嗯”了一聲,隨即轉(zhuǎn)身下樓去了。
“老秦,是誰?。俊?p> “外賣”
秦況丟到桌子上,想起直播還沒關(guān),趕緊回到書房。
“兄弟們,咱們今天就先到這了,我先撤了,拜拜……”
他把直播關(guān)掉,走出來吃東西。
宋亦州已經(jīng)從沙發(fā)上坐了起來,一臉嚴肅地盯著手機屏幕。
“怎么了,一副出了大事的表情?”
“我有點事,先走了?!?p> 宋亦州一口沒吃就直接撤了,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性格是一點沒變。
秦況坐在餐桌前,吃著東西忽然想起來送東西的人,那個人怎么會住在自己樓下呢,而他明天就會成為自己的上司,但是就在今天上午,自己還沖他懟了一通。
大型社死現(xiàn)場,罵自己上司“好狗不擋道”的人,這世間恐怕找不到第二個了吧。
“咚咚咚——”
秦況走過去開門,“你又有什么忘記帶了——季初希?”
“看來你認識我”
“剛……剛認識”秦況心虛地結(jié)巴了一下,“您,有什么事嗎?”
季初希居高臨下地瞥了他一眼,說道:“我要去南京出差,你收拾一下,十一點的飛機。”
“十一點?”秦況抬頭看了一眼墻上的時鐘,現(xiàn)在已經(jīng)九點了,提前兩小時通知出差,這是什么毛病。
“怎么?有問題嗎?”
“我——”
秦況還沒回答,手機就響了。
“喂,媽”
“兒子,在天銘實習(xí)三個月,結(jié)束之后媽媽不逼你做任何事,但是如果你三個月之內(nèi)被解雇,你準(zhǔn)備一下結(jié)婚吧……”
“嘟……嘟……嘟……”
“靠!”秦況沒忍住,他看了一眼門口杵著的門神,又看了一眼手機里的王母娘娘,真是哪邊都不敢得罪。
“走不走?”季初希顯然沒什么耐心,即便在門口站著,也表現(xiàn)出不耐煩的樣子。
“走,你等我一下”
季初希沒打算在門口等他,他直接走了進來,“要換鞋嗎?”
“呃——”
“我只有十分鐘給你?!彼N著腿坐在沙發(fā)上,一雙大長腿在定制西裝的包裹下十分地修長,讓人移不開眼。
秦況從床底下拖出來一個行李箱,然后開始翻箱倒柜,一通塞了進去,也不管什么衣料不衣料。
他把睡衣?lián)Q下,穿了一件白T加灰色短褲,拖著箱子走出來,“好了,走吧”
季初希掃了一眼,沒說什么。
司機送他們到機場,入夜之后溫度有些低,秦況一雙大白腿光禿禿地露在外面,風(fēng)一吹,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他要了一塊小毯子蓋在上面,身旁的季初希還在看文件,他便先睡了,畢竟……身體重要。
他是被季初希推醒的,迷糊道:“到了?”
秦況原以為他們會稍作休整,直奔工作的地方,卻沒想到季初希先去酒店開了兩個房間。
“拿著”
“季總,我們什么時候去公司?”
“明天上午,先回酒店休息。”季初希說道。
秦況覺得他有病,明天上午的事,今天上午飛過來會死嗎?非要昨晚趕夜班!他懷疑這個人是不是故意搞自己?!
“你有問題?”
“沒有,當(dāng)然沒有,謝謝季總體恤,我這就回房間整頓去?!?p> “嗯”
看季初希的意思,他似乎另有打算。
秦況趴在門口,聽到隔壁房間的人出門之后,他也跟了上去。
季初希完全沒有注意到后面有人跟著,他沒有開車還是打車去的某個地方,好奇使然的秦況也打了一輛車跟在后頭。
出租車開出了市區(qū),往郊區(qū)方向駛?cè)ァ?p> “小伙子,你這跟著的是什么人???”
“嗯……”
總不能說跟著自己的老板吧?
“師傅,這你就別問了,反正您跟好了,錢我不會少付的。”
師傅笑笑,一切自在不言中。
這是一處廢棄的廠房,因為多年沒有人使用,很多機器就這么裸露在空中,從銹跡程度來看,至少荒廢二十年了。
這樣一塊空地,竟然沒有被政府拿去造樓盤,也是匪夷所思。
秦況下車,獨自走了進去,季初希的身影進到廠房之后就失去了蹤影,鐵質(zhì)的架空樓梯早已腐朽不堪,一腳踏上去,只會因為無法受力而墜落。
曾經(jīng)堅硬無比的鐵器,如今卻如紙片一樣隨意撕折,毫無抵抗之力。
秦況不明白季初希為何會到這樣一塊地方來,這種起碼廢棄二十年以上的廠房對于他來說,難道還有什么投資的價值么。
他四處轉(zhuǎn)了一下,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便打算離開。
“你在這干什么?”
季初希的聲音讓他嚇了一跳,差點崴了腳。
“我,我隨便看看”
季初希不知道從哪個犄角嘎達里冒出來的,秦況完全沒有注意到。
“你是怎么找到這里來的?”
“我跟著你過來的?!?p> 秦況不打算隱瞞,或許他一早就知道根本逃不過這個人的眼睛。
“你一個人出來,我怕你有什么需要,就跟過來了?!?p> 讓他沒想到的是,季初希竟然也沒有生氣,面色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只是這個眼神意味深長。
季初希撥了一個電話,很快有車過來接他們回到酒店。一路上,兩人誰都沒有先開口,默契地看著各自窗外的風(fēng)景。
“咳咳,那個……”
“有話就說”
秦況笑了一下,他發(fā)誓以后都不要和季初希同車了,氣壓太低了。
“季總,我能開個窗嗎?”
“你隨意”
秦況把車窗搖下來一點,新鮮的空氣灌進車廂,他覺得舒服了一點。
回到酒店,季初希徑自回了自己的房間。
秦況給宋亦州打了個電話。
那邊過了一會兒才接。
“喂”
“亦州,你昨天走的那么急,出什么事了?”
宋亦州的嗓音有一點啞,聽起來有些疲累,“確實出了一點事情,但是目前我還應(yīng)付得過來,放心吧。”
“好,那我就放心了?!?p> 秦況剛掛完電話,就聽到有人在敲門。
他從貓眼里看到外面的人。
“季總,有事嗎?”
季初希換了衣服,朝他點點頭。
“您說”
“這一份是實習(xí)合同,你看一下,沒問題就簽字?!?p> 秦況從頭到尾掃了一眼,天銘雖然年輕,但是各項規(guī)章制度已經(jīng)十分成熟,條條框框地也一大堆。
季初希坐在旁邊的沙發(fā)上,沒有什么情緒。
“季總,我能問一下我進天銘,是不是因為——”
“是,你猜的不錯?!?p> 季初希并不否認,也不忌諱。
“秦況,雖然你進了這個門,但是我不敢保證你能待的了三個月的時間?!?p> “放心,撐死我都要熬三個月的?!?p> 秦況看到季初希難得地笑了一聲,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說的話。
“你的專業(yè)能力我不知道,所以我不會讓你去拿我的客戶冒險,明白?”
“???”秦況不太明白。
“周文謹他們到了,你去機場接人吧?!?p> 周文謹是天銘的另一位合伙人,他之前一直在開辟海外市場,這次竟然也特地趕過來,看來這次的項目挺重要的。
秦況看著周文謹?shù)恼掌?,一邊仔細比對著,他手上拿了一塊紙板,上面寫著“歡迎周文瑾”,白底黑字,標(biāo)準(zhǔn)的文檔格式。
他低頭看手機,全然沒注意到有人已經(jīng)走到他旁邊。
“嘿”
秦況立即抬起頭。
“你是來接周文謹?shù)???p> “對”
男人把馬克筆拿出來,在上面劃了兩道,改了一個字。
“謹,嚴謹?shù)闹??!?p> “啊,不好意思……”
“沒事,走吧,車在哪兒呢?”
“在門口,我?guī)ァ!鼻貨r麻利地接過行李,“周總,您跟我來?!?p> “你別一口一個周總的,我和老季那個人不一樣,他太板正,私下里,你叫我哥就行?!?p> “好的,文謹哥。”
和季初希比起來,周文謹就是人間天使,都說相由心生,果真是實在話。
“文謹哥,我們先去酒店嗎,季總也在?!?p> “不著急,先去吃點東西,我餓了,請你吃飯?!?p> 司機把他們放到地鐵口,然后載著行李往酒店送去了。
“你叫?”
“我叫秦況,秦始皇的秦,況且的況。”
周文謹點點頭,笑道:“久仰大名,如雷貫耳。”
秦況低了低頭。
“你怎么進的公司,我確實有所耳聞,但是我不感興趣?!敝芪闹斦f道,“我之所以知道你,是因為我看過你的直播。”
“?。课?,文謹哥,您這……太,太客氣了?!?p> “你和小官是朋友嗎?”周文謹忽然低聲問道。
“小、官?”
“我是小官的粉絲,昨天看到你們連麥的。”周文謹笑呵呵地說道,“你能幫我要個簽名嗎?”
“呃……”
“放心,實習(xí)考核的時候我一準(zhǔn)多照顧你。”
周文謹?shù)耐评T實在太有誘惑力了,秦況猶豫了三秒鐘。
“周總,要不……您立個字據(jù)?”
“……”
周文謹吃下一整籠鮮肉湯包再加上一碗鴨血粉絲湯之后,心滿意足地擦擦嘴。
“好了,正事干完了,回酒店吧?!?p> 秦況覺得周文謹這人能和季初希成為合伙人,兩人有一處很相似的地方——除了必要的事情之外,其他時間都在酒店待著。
周文謹直接去了季初希的房間,秦況本來也想進去,被季初希直接趕出來了。
“公司機密,無關(guān)人員請離開?!?p> ……離開就離開,有本事別找我!
秦況雖然不喜搭理他們的事,但被人這樣公開擠兌,心里還是不高興。
“咔嚓——”
他人還沒進房間,又聽到隔壁的門打開了。
周文謹笑嘻嘻地站在門口,“秦況,能幫我和季總?cè)ベI杯咖啡嗎?麻煩你了。”
“不麻煩,不麻煩,我這就去。”
小助理干的就是跑腿的活兒,秦況終于明白季初希為何特意要把他帶上了,這廉價的勞動力白要白不要啊。
“您要什么口味的?”
“我隨便。”周文謹朝著房間內(nèi)喊了一嗓子,“老季,你要喝什么?”
“黑糖珍珠奶茶”
周文謹笑了一下,“聽到了?五分甜?!?p> “好的,您二位稍等?!?p> “辛苦你了……”
這次南京的項目季初希志在必得,三個月之前他就在準(zhǔn)備資料,拿下這個標(biāo)也算沒白費這段時間的辛苦。
“老季”
“嗯?”
“那孩子……真是……?”
季初希知道他在問什么,淡淡地點了點頭。
“大風(fēng)的項目很賺錢的,我為什么不要?”
“他媽為什么把他送到你這?難不成看上你什么了?”周文謹認真地問道。
季初希攤了攤手,淡淡道:“除了錢,我一無所有。而他媽最不缺的就是錢?!?p> “艸!老季,你丫膨脹了,你飄了!”
季初希打量他幾眼,忽然說道:“說真的,你在外面這段時間,是真的肉眼可見的橫向發(fā)展了不少?!?p> “我這是工傷,壓力一大,人吃的就多,攝入多了自然就富態(tài)了。”周文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別貧了,明天和南京這邊的負責(zé)人把細節(jié)商量好之后,把合同簽了,派一個人過來跟項目。”
周文謹點點頭,“不過這次南京的項目比較大,得派個可靠的人來盯著,你心里有人選了嗎?”
“你”
“我??”
“你的考察報告我已經(jīng)收到了,既然前期的考察工作已經(jīng)完成,我會讓人繼續(xù)跟進,在那邊建立分公司,等到一切辦妥,你再過去?!奔境跸Uf道,“你在南京這邊,正好也當(dāng)休假了?!?p> “有這種把工作當(dāng)休假的嗎?你小子也太精打計算了吧,壓榨勞動力?。 ?p> “那你年底不要分紅了?”
“要!不過,你得把那小子留給我,不然我在這邊太無聊了?!?p> 季初??戳怂谎?,“看來你挺喜歡他的?!?p> “挺有意思的,怎么,你舍不得???”
“神經(jīng)病,你要就拿去,我回去就和人事那邊說。”
……
秦況買完咖啡上樓,正好碰到季初希下來。
“季總,你們聊完了?”
季初希瞥了他一眼,沒理他。
“我,我的意思是,您的奶茶。”
秦況立刻雙手奉上。
“辛苦了?!?p> “不,不辛苦!”
秦況沒想到,從那樣一張刻薄的嘴上,還能說出這么一句體恤下屬的話來。
他看著季初希,一直等到他走出酒店,秦況才松了一口氣,不知道為什么,只要站在他旁邊,秦況總是覺得有點喘不過氣。
他回房間去待著,給胖哥打了個電話。
“喂?哪位?”
“我,在忙嗎?”
秦況和他聊了幾句,順嘴問起小官的事。
“哥,小官到底是誰,你見過嗎?”
“沒見過,就是一業(yè)余主播,看他人氣高,就弄過來和你搭搭伙唄,怎么了,你要是不愿意,我下次就不帶他了。”胖哥樂呵呵地說道。
“沒有沒有,哥,你有沒有小官的聯(lián)系方式,我找他有點事?!?p> “哦,你等等……”
十分鐘之后,胖哥給他發(fā)了一個微信號。
秦況試著添加對方好友,沒想到一下就通過了。
秦況:“你好,我是禾水兄”
小官:“嗯”
秦況覺得好生尷尬,不知道是他不會聊呢,還是對方聊死了天。
“你是小官嗎?”
“是”
秦況不知道要怎么開口,編輯了好半天又一個字一個字地刪除了。
“有話就說”
“唉~”秦況長嘆了一口氣,死就死吧。
“能給我簽個名嗎?”
“不能”
小官拒絕地干脆了當(dāng),不容一點轉(zhuǎn)圜的余地。
“可以有償”
“我不要錢,你拿別的來換?!?p> 秦況看他那語氣,就覺得這個人肯定極度自傲,一個簽名而已,搞得和什么稀世珍品一樣。
“你想要什么?”
“見面談吧”
?。???
小官的這一舉動,讓秦況懵了,這家伙看似淡泊名利的,沒想到還挺會談條件的。
秦況:“我現(xiàn)在不在云市,具體什么時候回去,暫時還不確定?!?p> 對方似乎在忙,回復(fù)地并不積極。
過了幾分鐘,他才回復(fù)道:“你再聯(lián)系我?!?p> “好”
秦況點開小官的朋友圈,不知道是被屏蔽了還是什么,里面空空如也。
“咚咚咚——”
“誰?。俊?p> “我”
季初希的聲音總是那么低沉,和他這文藝的名字實在不符。
“季總”
“我馬上回云市”
秦況愣了一下,隨即反應(yīng)過來,“那我收拾東西,立刻跟你走?!?p> “你留在這,和周文謹完成明天的簽約,我先走?!?p> ……
次日下午,周文謹順利地和南京這邊簽訂了合約,項目正式開始推動。
“秦況,怎么興致不高???”
“呃,昨天,季總那么著急回云市,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周文謹笑了一下,“施工方那邊說圖紙有點問題,他回去看一下情況?!?p> “那……我們什么時候回去?”
“回去?回哪兒去?”周文謹拍拍他的肩膀,“小秦啊,你以后就留在南京幫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