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趙家(1)
老夫人笑瞇瞇的應(yīng)了。
老夫人右下方坐著的不過六七歲的孩童高興的拍拍手,大聲喊著“祖母萬福金安?!?p> 二房夫人常雪笑瞇瞇的抱起那孩子:“咱們哥兒真懂事呀!”
“月兒知道祖母喜愛甜口,特地去京城的老字號買了雪花酥,希望祖母喜歡?!?p> 趙清月給丫鬟使了個眼色,那丫鬟立即畢恭畢敬的端上一紅木盒子,一打開奶香味便飄滿了整個屋子,老夫人笑的合不攏嘴。
“月兒有心了?!?p> 一派祥和。
趙清玲站在一旁,老夫人察覺到便蓋上了盒子,從鼻孔里“哼”了一聲。
“趙清玲!還不跪下!”
趙清玲皺眉,便道:“七娘何錯之有?!?p> 老夫人勃然大怒:“你竟為了三皇子淋了一場大雨,暈倒之后不知是被哪位好心人送回,還一直念著三皇子的名姓!現(xiàn)在誰都知道我們趙家出了個不知廉恥,癡戀三皇子的嫡女!是誰教的你這般上不得臺面!”
趙清玲冷靜道:“七娘只是因為家門被鎖,連一個守門的小廝都不見蹤影所以才在外面淋了一場大雨。七娘念叨的不是三皇子殿下的尊姓大名,而是七娘母親的名姓沈妗秀。七娘那時應(yīng)該是淋了雨腦子糊涂了,感覺被人背著回來,那人身上的淡淡的香味與母親的體香相差不大,竟將那人當做了母親,才一直念叨著?!?p> “七娘只是因為下人失職才淋了一場大雨,思念母親竟被曲解為是戀慕三皇子!何來的道理!”
趙清玲平日嘴笨懦弱,如今卻如此疾言厲色,讓眾人不禁刮目相看。
趙清月卻移開了目光,明顯是心虛的模樣。
不錯,正是她怕到時候趙清玲懦弱后悔,將看門的小廝打發(fā)走,把大門鎖死,讓趙清玲在外面淋了一夜的雨。翌日,出去尋找趙清玲的小廝在門旁發(fā)現(xiàn)了發(fā)燒的趙清玲,她的身上蓋著一件紅色斗篷,還有一把油紙傘。
老夫人與二三房的人回過神來竟發(fā)現(xiàn)自己無話可說。
畢竟人家姑娘進不去家門本就是管家的失職,趙清玲還只是金釵之年的小姑娘,依戀母親也無可厚非。
常雪連忙解圍:“好了好了傳飯吧,七娘餓了吧?一會兒就用膳?!?p> 趙清玲冷笑一聲,常雪哪里有那么好心,只不過接下來要被罰的就是她的隨身丫鬟松鶴了。
松鶴可謂是常雪的心腹,常雪一路提拔松鶴到總管的位置,可不能就這么浪費了一個好好培養(yǎng)的心腹。
常雪一咬牙,走上前去,裝作疑惑的樣子:“七娘那日,可是被男人送回來的?”
趙清玲暗地里一笑。
常雪,最終還是亮出了自己的的底牌。
只可惜趙清玲本人便是順?gòu)够屎蟆?p> “二嬸嬸何出此言?”
常雪艱難的吐出后面的幾個字眼:“嬸嬸只是……擔心七娘的名譽受損,今日來問問。”
趙清玲淡淡一笑,帶著嘲諷和蔑視的笑,摸了摸右耳上的紅珊瑚珠。
“二嬸嬸可看到了七娘右耳上的耳飾?”
“這正是那人遺落的?!?p> “雖說也不是男子不可戴耳飾,但是戴耳飾的大多都是女子。”
“那么,為什么二嬸嬸會認為那人,是男子呢?”
常雪支支吾吾的解釋,也沒說清楚,趙清玲微微一笑,便也并不在意。
紅珊瑚耳飾的確多為女子佩戴,這沒什么好爭辯的。
“罷了,既然是管家讓七小姐淋了雨,便是失職,扣半年工錢便是了。你們都退下罷。”
松鶴露出劫后余生的喜悅,跪下叩頭感謝老太太的大方。
趙清玲面帶微笑:“那么七娘先退下了,祖母萬福金安?!?p> 重生回來的第一場戰(zhàn)爭,總算是落下了帷幕。
朝晨幫趙清玲解下頭上的流蘇髻,嘴里還在抱怨著:“老夫人也太偏心南院的了吧,區(qū)區(qū)半年工錢罷了。小姐可是差點就去了,要不是……呸呸呸,奴婢嘴賤,怎么能這樣詛咒小姐……小姐莫放在心上?!?p> “無事,反正我也沒什么地方受傷了。夕夜,我餓了,去廚房給我尋點東西來吧。”
“是,小姐想吃什么?”
“我有些冷?!?p> “那奴婢給小姐端蘿卜排骨湯?”
“好。”
趙清玲正閉眼梳理著最近的記憶,一月之后的桃花賞是太子妃舉辦的賞花宴,到時候各路皇子都會來到此地來尋找才子當做將來的幕僚與心腹;而姑娘家的則是盼望著能在桃花賞中出一把風頭,為將來出嫁時增加籌碼,也是為了能夠被門當戶對的人家相中,若是運氣好……
還能碰見喜歡的兒郎。
趙清玲沒有心悅的兒郎,對她來講桃花賞只不過是翻身仗,既能洗刷愚蠢的過去,也能讓自己在眾人心中配得上鎮(zhèn)國將軍之女的名號,何樂而不為。
最重要的是,她的目的,也是要在桃花賞上讓未來沈錦修會看上的秀才歸順于自己,或是扼殺在搖籃里。
“夕夜,今年的桃花賞,太子妃給我們下帖子沒有?”
夕夜去尋了帖子來,朝晨一邊收拾著梨花梳妝臺一邊念叨:“今年太子妃第一批帖子就下給了咱們,肯定又是想看姑娘出丑……”
夕夜并未多言,將帖子放在梳妝臺上便離開去給趙清玲尋吃的了。
趙清玲摸著耳朵上的耳飾。重生回來,她歌舞女紅并不會,琴棋書畫亦不通,作為武將之女騎馬射箭也不行,總不能上去開口就是朝廷大事閉口明景史詩。
半月后趙毅跟沈妗秀夫婦就會提前歸來,正好趕上桃花賞,父母若是不在場,趙清玲干脆就直接不上場或是干脆利落的直接不去了,但是這倆一定要去,甚至太子妃得知趙毅夫婦提前回京,還親自提筆寫下請?zhí)扇丝祚R加鞭送到趙府來。
趙清玲嘆了一口氣,從南院傳來的琴聲從子時便一直到巳時還不斷,聽著還感覺要一直彈到子夜??偸悄敲磶资浊?,若不是春江花月夜便是落花鏡中游。
趙清月擅琴,趙清玟擅畫,趙清玲什么都不行,是出了名的草包嫡女,未免太過蠢笨。
若是丟一次臉還好,若是被要求挑戰(zhàn),那么被挑戰(zhàn)者無論如何都不能拒絕。
趙清玲扶額,只能趁著兩天,勉強抱抱佛腳。
趙清玲閉上眼,第一個浮現(xiàn)出來的人名竟是景言卿。
方才聽朝晨與夕夜講話,聽到了景言卿又在哪里把誰家強搶民女的小公子給打了那小公子氣不過回家找父親,父親雄赳赳氣昂昂的走過來準備討個說法結(jié)婚一看景言卿魂都嚇沒了。
這到底是怎樣的人呢。
前世閑王景言卿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霸王,明明不姓沈卻在沈氏皇族占了一席之地,景言卿的母親正是當今圣上親妹妹樂清公主的兒子,可惜樂清公主在生景言卿時難產(chǎn)而亡。景言卿面容肖似樂清公主,圣上尤其寵愛他,就差把皇位給他。無論是相貌還是才學(xué)或是武藝都可以說得上的舉世無雙,意氣風發(fā)正值大好時光,鮮衣怒馬少年郎,驚才艷絕,舉世無雙。
景小王爺,舉世無雙。
她對這個人只有一點點模糊的記憶,依稀記得這個人在多少歲就死了來著,挺年輕的。全國上下都唏噓,后來又莫名其妙的“復(fù)活”出現(xiàn)在了皇宮里,他們都說閑王英魂未滅。結(jié)果真沒死,好像還挺厲害的。
細節(jié)根本就記不清了,前生太苦了,只記得仇恨。夕夜把湯端來了,她用玉瓷勺子攪了攪湯,撈出來幾片小蟲。
她眉心微皺。
“朝晨,更衣,我要去廚房?!?p> “小姐這都……哎呀!”
趙清玲更完衣后提起挑燈,讓朝晨不要太激動,夕夜端著湯,拿了一個小碟子裝蟲子,去了廚房。
“負責這碗湯的人給我出來?!?p> 廚房里十分忙碌,趙清玲溫和的聲音沒有人聽見,或者聽見了了也不當回事。趙清玲給朝晨使了個眼色,后者心領(lǐng)神會,一把將一個瓷盤子摔在地上。
清脆的聲音吸引了眾人的目光,趙清玲讓朝晨說話,她將裝有蟲子的小碟子摔在案板上。
“別讓我們家小姐再說一次!誰!誰負責的這碗湯!”
廚房管事的立即出來當和事佬,“哎呀哎呀太忙了,都是下人粗心了,要不給七小姐重新做一碗吧?”
趙清玲笑道:“不必了,讓負責這碗湯的人都給我站出來?!?p> “噯,七小姐,馬上就是大夫人跟老太太用晚膳的時候就大家都忙著……”
“總管,這里是那個院?”
“北,北院?!?p> “大夫人在哪個院?”
“南院……”
“老太太呢?”
“東院……”
朝晨給趙清玲找了張椅子,趙清玲坐下,聽完回答后笑道:
“那東南院的晚膳關(guān)我們北院什么事?”
“都別做了,我不想吃?!?p> “我再說最后一次,誰做的這碗湯給我站出來?!?p> “怎么回事!這都多晚了還不上晚膳?!今天是哪個院的廚子做晚膳?!?p> 老夫人不耐煩的看著常雪。常雪也心焦,便說兒媳去催催。一路拐進了北院的廚房。
“怎么回事!你們是不是要造反,這都多晚了還不上晚膳?!”
趙清玲向后看就看見了常雪,她微微一笑。
“怎么了二姨母?七娘正在教訓(xùn)這群不聽話的下人呢,讓二姨母見笑了?!?p> 今天態(tài)度大轉(zhuǎn)變的趙清玲讓常雪有些忌憚,但還是笑盈盈的說道:“這不是這么晚了還沒上晚膳嘛,母親就讓我來催催。”
“可是二姨母跟祖母不都是東南院的嗎?為何北院的廚子要來做東南院的晚膳啊?!?p> “嗨呀,這不是為了體諒東南院的廚子嗎?偶爾讓北院的廚子來做晚膳,七娘不是只有一個人嗎,用不著這么多的人吧?”
趙清玲恍然大悟的點點頭:“原來七娘吃不上飯的時候都是北院給給東南院做飯去了呀……看來北院人還是太少了,等父親母親這次回來了,我要跟爹爹說北院廚子太少了,不夠我跟東南院分的?!?p> 常雪心道這怎么行,這不就是告訴大房自己在趙清玲這兒撈油水嗎。急忙打哈哈說以后趙清玲來東南院吃飯就行了,用不著多配廚子。
趙清玲禮貌拒絕,說算了吧東南院的人太多了桌子都坐不下了,每次去東南院吃飯都被擠著吃不上多少。
常雪感覺再跟趙清玲說下去估計就裝不下去這幅好姨母樣了。
“那七娘還是就在北院吃吧,姨母回頭就讓東南院的做飯,以后不找北院的了,餓著我們七娘就不好了。”
她做出慈悲的樣子,朝晨看不下去,便送客了。
趙清玲目送常雪離開后,看著廚房的一眾人。
“做這碗湯的人……”
話音未落,人便站了出來。老老實實的站在那里,面露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