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夢與現(xiàn)實
說起我真正出走的原因,連我自己都覺得很意外。
記得那天大吵一架之后,我一個人跑出去散心。
并不是我覺得他說的不對,只是我覺得他理直氣壯的認為自己一定是對的,這種態(tài)度讓我很討厭。
都說人非圣賢孰能無過?
或許就是這句話,讓我開始討厭父親的執(zhí)拗。
他總是固執(zhí)的認為,他自己年齡大、閱歷廣、懂得多,認為我的想法就是天真、是幼稚的,是不可取的。
他還總喜歡說自己站在我的角度再考慮問題。
我真的笑了。
如果他真的站在我的角度考慮,我們之間就不會存在分歧了。
說白了,他只是站在他認為對我比較好的一個角度,為我安排著他認為好的人生。
但那也只是他的視角,不能代表我。
雖然他無法站在我的角度去考慮,但我會站在他的角度,知道他的想法。
說到這一點,又不得不提王旭。
我能夠?qū)W會站在對方的角度考慮問題,全要感謝王旭當初對我的引導。
言歸正傳了。
我知道父親為什么想讓我找個穩(wěn)定的工作,因為在這個社會,有錢就有安全感,而有穩(wěn)定的收入,比隔三差五的賺大錢,要更有安全感一些。
賺的不多,但不至于饑一頓飽一頓。
可我放不下我的夢想。
我的性格簡直和他一模一樣,他很執(zhí)拗,我也很執(zhí)拗。
哪怕知道他給的路,要更安逸,可我依舊選擇了自己的路。
年輕人嘛,沒有一腔熱血的青春,人生都是不完整的。
他或許沒有想到這一點,在他給我一個安穩(wěn)的后半生的同時,我也失去了體驗追逐夢想的滋味。
他或許會說,這個社會到處都是這樣的人。
可我要說的是,那些人的夢想,就是過安穩(wěn)的日子。
有些人的夢想容易實現(xiàn),人們就會說他務(wù)實。
有些人的夢想不容易實現(xiàn),人們就會說他天真。
夢與現(xiàn)實的差距,不是努力追逐就能縮短的,但是放棄,卻意味著兩者間的距離,會是無限大。
就像有些毒雞湯說的,努力不一定成功,但不努力一定會失敗。
只是有些人不懂得及時止損,但我和那些人不一樣,王旭告訴過我,要學會適可而止。
適可而止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一味地選擇那條大多數(shù)人會走的路。
而是在自己選擇的道路上,走了一段距離后,發(fā)現(xiàn)自己能力不足的幡然醒悟。
人生的道路沒有對錯可言,當然了,誤入歧途者,略!
短暫的人生思考過后,我被刺骨的寒風,吹回了家。
回家后,父親已經(jīng)不知去向。
當時我的心吶,碎了一地。
我跑出去他竟然不找我,那一刻有了離家出走的念頭。
很離譜吧。
但也很真實。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我便拿著我這么多年獲得的獎金,連夜偷跑了出去。
連手機都沒帶,那個時候我想的是,怕我父親給我打電話我會心軟。
但是轉(zhuǎn)過頭來一想,我把手機卡扣出來不就完了?
可是后悔已經(jīng)晚了,我都坐上了前往上海的火車。
真不知道我當時的膽子怎么就那么大,拖著個行李箱就敢只身一人跑去上海。
剛到上海時,我對這個美麗的大城市滿是好奇,覺得這里可比老家要強得多。
可是寸土寸金的上海,很快就用一場冬雨,澆滅了我的熱情。
南方的冬天,陰冷潮濕,即使穿著厚厚的棉衣,還是會被凍得瑟瑟發(fā)抖。
加上下雨,被雨水打透的棉衣,穿在身上又沉又涼,根本我不到保暖的作用。
好在房東人是個熱心腸,知道我來的時候什么都沒帶,給我送來了電暖氣。
雖然幫助不打,但在這冬天里也給了我不少溫暖。
可是住的問題解決了,吃的問題卻沒辦法解決。
由于帶來的錢都交房租了,我身上連吃飯的錢都沒有。
可是干等著,天上也不會掉餡餅,我決定做點什么。
我看上了樓下一家面館,這家店看起來有點年頭了,我抱著試一試的態(tài)度,去應(yīng)聘了一個服務(wù)員的工作。
可是,實際上卻并沒有想象的那么順利,由于我是未成年人,又沒有人給我擔保,老板根本不敢用我。
心灰意冷的我,只好另謀生路。
“你怎么不賣畫呢?”李夢琪問道。
我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說道:“注意審題好嗎?我沒錢了,難不成我往墻上畫呀,還是說讓人家自己準備畫板和畫筆?”
“哦,那后來呢?”
“后來呀……”
沒有應(yīng)聘成功的我,漫無目的在大街上溜達著。
上海的夜很美,但冷餓交加的餓我,卻沒那個心情欣賞。
現(xiàn)在的我只想整口飯吃,與此同時還有些后悔,為啥當初沒多帶點錢。
就在我餓的差點翻垃圾桶的時候,我遇到了我得冷哥。
冷哥的大名叫冷瑤,是個做音樂。
當時我真在垃圾桶前面猶豫不決,突然就被冷哥從后面叫住。
我當時嚇得差點暈過去,但嘴里說的卻是……
“沒沒沒,沒有,我沒想翻垃圾桶?!?p> 冷哥被我的蠢萌的反應(yīng)逗笑了,說道:“小妹妹,沒吃飯嗎?”
我看著冷哥和藹的笑容,覺得他不像壞人,隨即點了點頭。
這時,冷哥將他手里的漢堡遞給我,說道:“吃吧,我吃不了了?!?p> 我猶豫著接過冷哥手里的漢堡,雖然很不好意思,但我實在是餓得不行了。
連謝謝都沒說,直接就開吃。
冷哥并沒有離開,而是看著我吃完后,問道:“吃飽了沒,要不我再給你點一份?!?p> 我連忙搖頭道:“不用不用,我飽了?!?p> 話音剛落,我的肚子就沒出息的叫了起來,整得我是十分尷尬。
冷哥笑了笑說道:“跟我不用客氣,其實我總有種感覺,我們好像在什么地方見過?!?p> 當我聽到冷哥說他見過我的時候,我的第一反應(yīng)是,他可能是我的校友之類的。
不過他當時并沒有告訴我,他究竟是用過什么渠道見的我。
之后,冷哥帶著我吃了頓好的,臨走前給我留了張名片,說讓我有時間就去找他。
轉(zhuǎn)過頭第二天,我照著名片上的地址,找到了冷哥所在的工作室。
這時我才知道,他是在這實習的,而這會兒他們工作室剛好缺個打雜的人。
所以我就這樣被冷哥忽悠來打掃衛(wèi)生了。
不過打掃衛(wèi)生也無所謂,反正有工資拿,不至于餓肚子了。
就這樣我在這里工作了有小半年,有一天冷哥突然問我:“你想不想報考上戲?”
我搖了搖頭說道:“我對上戲沒興趣。”
冷哥笑道:“你長這么漂亮,不當演員可惜了呀?!?p> 被夸獎的我,不禁有些害羞,說道:“也就那樣吧,其實我比較喜歡畫畫?!?p> “那咱們?nèi)ッ佬g(shù)學院唄,報名已經(jīng)開始了。”
我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可是我我沒錢啊?!?p> “不就是錢嘛,我?guī)湍銐|上了?!?p> “這不好吧?”
“咱倆還客氣啥呀,都這么熟了,等你有錢再換我也不遲啊?!?p> 就這樣,在冷哥的慫恿下,我們一起報考了美術(shù)學院。
而我一直在意的學費問題,在我報考的那一刻,就已經(jīng)被學院解決了。
“小冉,美術(shù)學院給你免學費了,你知道嗎?”
“?。空娴募俚??”
聽到這個消息,我的內(nèi)心重看了震驚,根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冷哥道:“也不是全免,免了一半,但是為什么?。俊?p> 面對冷哥的疑問,我其實也挺疑惑的,想了一下說道:“可能跟我小時候獲得全國比賽的大獎有關(guān)吧?!?p> 話音剛落,這次輪到冷哥震驚了。
“你還得過全國大賽的獎項?可是你怎么混成這樣了?”
我苦笑著說道:“我不想提這個事兒。”
冷哥聞言也不再多問。
事后冷哥幫我墊付了另一半的學費,我也順利入學。
重返學校生活的我,很快就憑借著自己的藝術(shù)天分,獲得了老師們的認可。
我的作品也頻繁獲獎,很快就成了小有名氣的畫家。
冷哥也從那時開始,當起了我的經(jīng)紀人兼助力,為我忙前忙后,打理著瑣碎的小事。
“直至今日,我大器晚成,這一切都要感謝冷哥對我的照顧,要是沒有他,估計我就得靠翻垃圾桶度日了?!?p> 曹麗陽忍不住打趣道:“這不挺好的嘛,多了一份人生經(jīng)歷?!?p> 我也笑了,說道:“這種人生經(jīng)歷,我可不想有。”
曹麗陽道:“對了,那叔叔,你這么多年都沒回家,叔叔難道不擔心嗎?”
聽到這話,我的臉色不禁變了變,也不是不高興,只是我太想提起。
這時我見,李夢琪湊到曹麗陽身邊,小聲的嘀咕了兩句,而后曹麗陽露出驚慌的表情。
曹麗陽轉(zhuǎn)而看向我,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叔叔已經(jīng)……真的很抱歉?!?p> 我笑了笑說道:“沒事兒,反正我也挺討厭他的,現(xiàn)在陰陽兩隔,他清凈了,我也清凈了?!?p> 我雖然嘴上說著討厭,可是這眼淚卻沒出息浸濕了眼眶。
說實話,在這之前,我確實很討厭我的父親,特別是當我離家出走后,他并沒有去找我,我更加討厭他。
可是我能因為他翻了個小錯誤,就說我沒錯嗎?
很顯然不能。
同樣的,他有也不能因為錯因我而起,就不承認自己也有錯。
而如今的事實也已經(jīng)證明了,父親的選擇,并非絕對正確。
飯后,王旭找了個借口變離開了,李夢琪也因為有其他的事情走了。
曹麗陽則是因為要上夜班,不能陪我。
而就在我已經(jīng)是孤家寡人的時候,冷哥給我打來了電話。
“小冉?你家住哪啊,我轉(zhuǎn)了半天也沒找到啊?!?p> “你已經(jīng)到啦,等一下我這就回去接你?!?p> 我回到家,就看見冷哥這會正在我家小區(qū)門口徘徊著。
我趕緊迎了上去,問道:“你啥時候到的?”
冷哥委屈的說道:“中午我就到了,但是我照著你說的地址沒找著啊?!?p> 我一臉嫌棄的說道:“你可笨死了,不就七號樓嘛?!?p> 我?guī)е涓缁亓思?,冷哥看著被我翻得到處都是到雜物,不禁咋舌道:“好家伙,你家咋這么多破爛啊?!?p> “什么叫破爛啊,趕緊幫我收拾收拾?!?p> “你倒是不客氣,行吧,誰讓我是你助力呢?!?p> 冷哥嘴上抱怨著,可是手上卻是一刻都沒聽。
有了冷哥的幫助,我們一起很快將亂糟糟的客廳收拾整潔。
但這還沒結(jié)束,因為父親的臥室還有不少東西。
在收拾父親臥室的過程中,我們無意間發(fā)現(xiàn)了一個老舊的木箱子。
我認得這種木箱,是用來放置畫板和畫具的,但并不是我的那套。
我的那套雖然已經(jīng)塵封了十年,但很明顯這個箱子要更老,看上去應(yīng)該比我的歲數(shù)還大。
這一刻,我的心里突然萌生出一個念頭,難不成父親他……
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我懷著無比忐忑的心情,將這個箱子打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照片。
照片上有兩個人,一男一女,男的我一眼就看出來是我的父親,雖然照片上比我印象中的父親要年輕很多,但其實輪廓并沒有變。
而那個女人,不用猜,肯定是我的母親。
照片上是兩人在畫畫的場景,拍攝者不得而知,但我卻看到了一個十分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兩人拍攝照片的地點,好像是我學習繪畫的美術(shù)學院。
這一刻我更加堅信,父親和母親,曾經(jīng)肯定也是學校繪畫的。
這也合理,不然我為什么天生就有如此高的繪畫天賦呢。
這一定取決于我父母對我的遺傳啊。
在照片之下,是一套畫具,畫具十分古老,但卻異常整潔,可見父親一定是經(jīng)常拿出來擦拭。
“原來是這樣啊?!蔽亦哉Z的說道。
此時我心里,對父親最后哪一點厭煩,也煙消云散。
因為父親告訴我的一切,都是他經(jīng)過實際驗證后,得到的血淋林的教訓。
可是我理解他,他又如何理解我呢?
我走了一條他不看好的路,可是我成功了。
如果我沒有成功,我或許會感念他的苦口婆心。
可我成功了,這樣的結(jié)果讓我根本無法接受。
因為我此時的成功并沒有證明我的能力有多強,反而證明了父親的固執(zhí)是多么的愚蠢。
我無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
憑什么我沒能力證明自己的時候,他處處打擊我。
如今我已經(jīng)證明自己了,他卻撒手人寰。
憑什么?!
此刻我多希望自己不知道這些事,那樣的話我也不會像現(xiàn)在這樣痛苦。
明明證明了父親的選擇是錯的,可我卻沒辦法得到父親的諒解。
為什么他的失敗,要扣在我的頭上,我明明已經(jīng)成功了。
委屈的淚水一顆顆從臉頰滴落,這一刻我真的不恨我的父親,因為他曾經(jīng)歷過挫敗,可我也真的恨他,恨他怎么就能信誓旦旦說我不行。
他怎么可以那么的理直氣壯!
這時冷哥走了進來,我趕忙擦了擦眼淚,不想被他看到。
可是冷哥還是注意到了我臉上的淚痕和紅腫的雙眼。
“你哭了?”
我強顏歡笑的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就是想到一些惡心的事情,干噦、想吐。”
冷哥聞言,很是擔心,說道:“要不我?guī)闳メt(yī)院看看吧,是不是病了?”
我被冷哥的反應(yīng)逗笑了,趕緊解釋道:“我沒生病,剛剛只是形容一下我的心情?!?p> “我還以為你病了呢,害得我擔心。既然沒事,那咱們就去吃飯吧,都挺晚的了,回來再收拾?!?p> 我點了點頭道:“行,正好我也餓了?!?p> 冷哥笑道:“這么多年我算是看透你了,甭管什么傷心事,只要一提吃,立馬全忘。剛好我朋友開了一家日料店,咱們過去嘗嘗?!?p> 冷哥開著車,帶我去了他朋友開的店。
因為已經(jīng)是很晚了,店里的可人也只有零星的幾個,看樣子也是很快就要走的。
我們剛進去的時候,服務(wù)員顯得不是那么熱情,看得出來他們也是很想早點下班的那種。
冷哥見狀,直接開口要找店長,在看服務(wù)員,立馬換了一張笑臉,熱情的接待著我們。
可殊不知,冷哥只是想看看他的朋友而已。
很快,冷哥的朋友來到店里,而此時店里除了我和冷哥,基本都沒什么客人了。
服務(wù)員見狀,自然以為是我們把店長叫來,要告他們的狀,嚇得服務(wù)員們噤若寒蟬,不敢動彈。
但結(jié)果,自然是冷哥的朋友和我們聊了起來,沒搭理他的店員。
冷哥的朋友是個看起來胖胖的帥哥,笑起來也很可愛,很容易給人好感。
冷哥介紹道:“這是我發(fā)小,陸超?!?p> 我微笑著與陸超握手。
緊接著冷哥繼續(xù)介紹道:“這就是我長跟你說的方小冉,如今已經(jīng)是世界知名的畫家了?!?p> “你好小冉,其實說起來咱倆還是一個學校的校友呢?!标懗χf道。
我有點驚訝,問道:“真的假的?可是我對你沒印象啊。”
陸超憨憨的一笑說道:“咱倆不是一個班的,你當然不認識我了,但是你當時在學校可是火的一塌糊涂,幾乎是全學校男生的夢中情人,只可惜被老王近水樓臺了?!?p> 本來我還在想這個陸超到底是我什么時候的校友,結(jié)果他一說老王,我就知道了。
原來他就是當初穆婧雅的男朋友,而他口中那個老王,也就是王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