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英殿內(nèi)的太后和冷岳,瞧著日漸成熟的年輕指揮使,同時投來一抹欣慰的眼神。
對于范彧的處置,不失謀略!
明升暗降的法子,不僅堵住了都察院那幫御史的嘴,也讓范同知乖乖就范。
呂長歡隨后又從乾坤袋拿出一物,遞到太后面前。
“這是火神令,西荒業(yè)火離宮的帝尊信物!”
太后和冷大人瞅著造型奇特的令牌,似玉非玉,似鐵非鐵,表面氤氳著淡淡的黑紫霧氣。
蘇閣老和楊尚書也湊了過去,瞧了一眼邪里邪氣的玩意兒,眉心緊皺。
“呂愛卿,這是……”
太后當(dāng)然知道西荒和業(yè)火離宮,只是其中細節(jié),并不太清楚。
呂長歡當(dāng)即便將遇見八部威龍尊者,一直到昨夜荊墨陽傳位帝尊的事情,通通講了一遍。
至于伽羅尊者乃是大虞公主的秘密,則被隱瞞。
太后對待前朝余孽的做法,向來是手下不留情。
四個字,斬盡殺絕……
就算自己求情,也保不住她的性命。
再說了,呂蠻子可舍不得冷美人離開金陵……
這時,冷岳躬身言道:“恭喜太后,西荒十萬修行者,今后都將為我大明所用!”
“冷大人,這話言之過早!下官雖然領(lǐng)受了帝尊,手握火神令,可要西荒徹底臣服大明,還有諸多羈絆!”
呂長歡滿面肅然,將其中道理講給了太后。
總結(jié)起來,其實就是修為跟不上,無法服眾。
更有夜天子一伙兒攪局……
當(dāng)然,是避免太后一道圣旨,將自己派去西荒,那還得了!
他這一番話,的確給太后和冷大人潑了一盆涼水。
不管怎么說,天藏山至少一半勢力,再不會對朝廷構(gòu)成威脅。
下一步,除掉夜天子才是頭等大事。
“太后,萬萬不可!”蘇閣老臉色突變,大聲喝止。
這位內(nèi)閣首輔,向來反對朝廷和修行界勾三搭四。
大明承天命而掌天下,雖說修行界有過開國之功,可也不能事事依賴這些異人。
之前拉攏隱空寺和碧海長生殿,內(nèi)閣便已經(jīng)頗多微詞。
如今還要借助西荒妖人的勢力,這大明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蘇閣老的態(tài)度很簡單,要么歸順朝廷加入北府司,要不遠遠待在深山密林,去做什么得道成仙的春秋大夢……
否則,干擾廟堂,甚至破壞人間該有的秩序,就是逆天之舉!
“太后,請聽微臣一言,我大明開國至今,順天意,得民心,倘若讓天下人知道朝廷與西荒糾纏不清,有損我大明天威吶!”
蘇閣老這番話,其實也沒毛病。
魔宗畢竟受到天下人的唾棄,與這樣所謂的邪惡勢力結(jié)盟,豈不是落人話柄。
人家碧海長生殿和隱空寺,好歹名聲在那擺著呢……
當(dāng)年大虞王朝三任魔宗國師,導(dǎo)致的結(jié)果,就是國勢日衰,民怨沸騰!
其中道理,端康太后焉能不知。
“蘇老言之有理,呂愛卿,這西荒的事情,不宜操之過急,暫時還是以安撫為主,切記此事保密!”
呂長歡頷首示意,心里卻感覺到大大的不妙。
治國者,首先講的是遵天道,守禮法……
這要是被慶王一伙兒知道業(yè)火離宮的事情,那文章可有的做嘍!
端康太后話鋒一轉(zhuǎn),言道:“今日哀家本想召你入宮,商量一件棘手的事情?!?p> 說罷后,又側(cè)首沖著冷岳點點頭。
那意思剩下的,你來……
“是這樣,最近三大營之一的神風(fēng)營怪事連連,一些中層將領(lǐng)不是請辭,就是莫名其妙的失蹤,還有的竟然拔劍自刎……”
冷岳說罷,神色顯得有些緊張,頓了頓之后,繼續(xù)言道:“刑部和大理寺查了半天,一無所獲,而且在神威營,一名六品昭信校尉突然在軍營發(fā)瘋,殺了十幾個兵士……”
“若是微臣猜的沒錯,這些都是太后安插在三大營的人吧?”呂長歡坦然言道。
北府司的繡衣暗探,遍布天下。
唯獨沒有在三大營安插人手,究其原因,也是當(dāng)年太祖皇帝的決定。
首先是慶王朱允聰?shù)纳耧L(fēng)營,一旦被他知道,恐傷了兄弟間的和睦。
而雇傭兵軍團神威營,都是些草莽俠士。
雖說惹不起修行者,但也是性格暴躁,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何必多此一舉。
繡衣衛(wèi)在營里,弊大于利。
至于李溢謙的神機營,那是自家人的隊伍。
三個字,不需要!
太后將龍案上的一本冊子遞給呂長歡,言道:“你看看吧,這些人的案牘!”
呂長歡翻閱著案牘,上面記錄著那些出事兒的將領(lǐng),盡都是一些品級不高的中層校尉。
可就是這些中層軍官,才是軍隊的核心!
“太祖皇帝有過訓(xùn)令,不準(zhǔn)繡衣衛(wèi)踏進三大營,這案子,三法司的人,更辦不了!”
冷岳言罷,也是唉聲嘆氣,毫無頭緒!
三大營可是北伐的主力軍,接二連三的出事,朝廷焉能不急。
“太后,特事特辦,還請您下一道御旨,微臣來安排北府司之外的人,偽裝成替補校尉,進去查案!”
冷岳一聽,提醒說道:“你別忘了,吏部的尚書是慶王一伙兒,武將調(diào)任雖然歸兵部和五軍都督府,可他有核實的權(quán)利!”
“您放心,這個我自有辦法!”呂長歡神秘一笑言道。
太后欣慰地點點頭,囑咐道:“神風(fēng)營是慶王的老班底,雷氏兄弟一正一副,執(zhí)掌神風(fēng)營多年,對慶王更是忠心耿耿,你要小心,雷嘯可是正二品的驃騎將軍!”
呂蠻子當(dāng)然明白太后的意思,特意提到此二人,那意思明顯就是此番探案,最好是連根拔起!
合著叔嫂二人在隱空寺同仇敵愾,都是裝的啊……
端康太后終究是放心不下那位大明第一藩王!
武英殿內(nèi),瞧著呂大人信心滿滿的樣子,太后和冷岳也算松了一口氣。
正當(dāng)眾人退出大殿時,身后傳來一句話。
“呂愛卿,回家等圣旨吧!好消息……”
呂長歡再一扭頭,太后已然起身離開!
啥意思?又給我升官了……
出了皇城,冷岳拉著他的來至一處僻靜的地方。
“業(yè)火離宮的事情,你記著要慎之又慎,尤其是那位前朝公主,趕緊打發(fā)走!”
他的一句話,猶如晴天霹靂,把個呂蠻子說得雙眼直冒金星。
剛想開口追問,冷岳便不告而別。
這位大哥是怎么知道夏雪嫣的事情?
剛才特意提醒這么一句,至少證明,太后還不知道……
這回瞎了!
呂蠻子在馬背上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快到呂府門口時,正好碰見司禮監(jiān)的葉少卿。
這位大太監(jiān),呂長歡可沒什么好印象。
并非是因為馬化龍,而是他那張臉,怎么看怎么覺著陰森森的,像是戴了張人皮面具。
二人隔著不到幾十步距離,可葉少卿裝作沒看見一樣。
鉆進帷轎后,便隨著一隊羽林衛(wèi)匆匆離開。
呂府門口,一家老小在那里恭恭敬敬地站了一排,目送著大太監(jiān)一行離開。
南姝妹子倒是眼尖,遠遠便瞧見了巷口的呂蠻子。
“大哥……”
隨著一聲悅耳的鈴音,呂南姝開心地朝著巷口奔去,
這幾日,呂長歡早出晚歸,忙的幾乎沒怎么見到家里人。
將大白的韁繩交給樊超后,牽著小妹的手,沖著門口的阿爹和養(yǎng)母頷首微笑。
“大哥,爹升官了,比你的還大!”
合著太后獎賞的人,不是自己???
嗯!不錯,楊尚書那道則子還真管用。
呂騰川瞧見大兒子回來,也是有些激動。
而更多的,則是不安!
這官位,主要還是沖著他兒子的聲望。
眾人進了大院,來至正廳。
呂長歡仔細看著圣旨的內(nèi)容。
我去,這,這是啥意思……
圣旨大概的內(nèi)容是,念及呂騰川戍守邊疆多年,朝廷特擢升他為從二品鎮(zhèn)國將軍,領(lǐng)山海關(guān)副總兵一職,即刻隨忠勇侯李溢謙啟程,趕赴北境……
呂長歡翻來覆去瞅著圣旨的內(nèi)容,氣的眉毛亂抖。
一旁的南姝妹子開玩笑說道:“怎么,只準(zhǔn)你呂大人升官,就不許阿爹比你官大嗎?”
“別胡鬧!我是擔(dān)心與北燕開戰(zhàn),阿爹萬一有個閃失……”
暴脾氣的呂騰川聽罷,也有些不高興。
“大丈夫生當(dāng)保境安民,死當(dāng)馬革裹尸,你是嫌棄老子我年歲大了不成……上了戰(zhàn)場,一樣橫掃千軍!”
“阿爹,承安絕無此意,只是,只是……哎,有些事情,沒那么簡單!”
呂長歡的語無倫次,讓本來一團和氣的呂府,頓時陷入一片沉默。
僅僅是因為與北燕開戰(zhàn),他并不擔(dān)心。
至于留在京城與否,也會遵循阿爹的意愿。
最令他擔(dān)心的,是山海關(guān)的總兵,如今姓李……
這不就是將家人扣在朝廷手里嗎?
深諳為臣之道的呂長歡,始終保持著一絲警醒。
縱觀歷史,有幾個能臣落得善終……
自己眼下是得寵的北府司指揮使,一旦落難,憑著小宗師的修為,倒是可保無虞。
近在咫尺的家人,也會方便看護。
一旦阿爹離京,那生殺予奪的權(quán)利,可在人家李侯爺手里。
什么鎮(zhèn)國將軍,分明就是人質(zhì)!
可這些話,又沒法向家人道明實情。
這下好了,太后算是將自己牢牢捏在手心……
為今之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對于呂騰川的升遷,養(yǎng)母也是喜出望外。
除了即將的分別,倒也沒考慮太多。
這會兒,她正忙著為老爺收拾行李,淚珠子早就不受控制地流淌,濕了胸前一大片。
呂騰川冷靜下來后,也是懊悔對兒子發(fā)脾氣。
他的話也是心疼自己,不想一家人這么快分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