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臣拜見皇上，吾皇萬歲。”孫傳庭行了君臣大禮，縱使經(jīng)歷官海沉浮，早已練就榮辱不驚，在見了皇帝的那一刻還是忍不住心神微蕩，眼角濕潤，聲音維抖，仿佛所有經(jīng)歷的委屈便要奪目而出。
孫傳庭的“居住條件”兩月就已經(jīng)有所改變，錦衣衛(wèi)的態(tài)度也友好了很多，馬指揮使還專門向自己請教為官之道，勸慰自己不要沉淪，孫傳庭一度認為自己馬上就要起復，可是兩個月的時間過去，半點風聲都沒有，也就慢慢的心死了。小半柱香之前，孫傳庭突然得到了錦衣衛(wèi)的傳訊，“陛下就要來看望孫大人，趕緊好好準備準備。”孫傳庭環(huán)視一周牢房，準備個錘子，老夫胸中自有韜略。
錦衣衛(wèi)小旗不由分說，打開牢門，帶領(lǐng)校尉們打掃衛(wèi)生，并迅速鋪好地毯，擺好桌椅，然后旋風而去。
“孫大人，請起！”李力瀾屈膝，雙手用力就要扶孫傳庭起來，隨行眾人震驚不已，這是何等的榮幸，看來孫傳統(tǒng)必將起復并受重要。孫傳統(tǒng)哪敢真讓皇帝扶自己起來，在李力瀾觸摸的一瞬間，便順勢爬了起來，兩人四目相對，春意盎然，而隨行眾人早已默默的退了出去，是以無人見證，遺憾。
“伯雅，你的耳疾好點了沒有？”李力瀾撫摸著孫傳統(tǒng)的左耳。
“感念陛下掛懷，已然大好了。”孫傳庭心里哭笑不得，陛下啊，罪臣是右耳有疾，左耳沒有毛病，誒，陛下你怎么又開始上頭了，還好沒人旁觀。
“伯雅，你白頭發(fā)了?！崩盍懽⒁曋眢w有點僵直的孫傳庭，最終忍住了將那根白發(fā)拔下來的沖動，將手掌從孫傳庭的頭頂花落，輕拍他的肩膀，“放松點不要緊張，伯雅，這些年，你受委屈了，朕都知道。伯雅，這些年，朕誤信讒言，剛愎自用，大明內(nèi)外烽煙四起，民不聊生，大明已經(jīng)快沒人了，大明快要亡了?！?p> 孫傳庭雙目中積淀的水珠再也無法掩飾，奪目而出，當孫傳庭聽到“大明快要亡了”再也承受不住，終于伏地嚎啕大哭起來。
李力瀾也不勸慰，獨自喝了兩杯小酒，任孫傳庭盡情宣泄，內(nèi)心積壓多年的委屈、忠誠和責任，總要宣泄一番才好。牢房內(nèi)的哭聲漸小，李力瀾遞了一杯酒過去，“喝點吧！”
“讓陛下見笑了！”孫傳庭也不擦拭自己的大花臉，接過酒杯一飲而盡，“陛下可否換個大杯？”
“用碗可行？”
“如此更好！”二人哈哈大笑起來。
“伯雅，李賊攻下洛陽，肆虐陜西，張賊肆虐湖廣四川，建奴頻頻寇邊，大明接戰(zhàn)必敗，朕欲改變這一情況，請先生教我。”李力瀾深深地朝著孫傳庭拜了一拜。
孫傳庭不是帝師，可不敢受此大禮，急忙托起李力瀾，李力瀾誠心要拜，居然紋絲不動。孫傳庭情急之下，立馬跪了下去。
“陛下，大明已病入膏肓，只可緩治而不能求速。”孫傳庭偷偷地瞄了一眼李力瀾，剛巧碰著皇帝轉(zhuǎn)過來的眼神，李力瀾不顧孫傳庭的尷尬，道，“說得有道理，朕求治心切，誤了大事?！?p> “陛下，萬不可妄自菲薄，即使太祖重生，劉基現(xiàn)世，也不見得能收拾得了如今的局面。陛下的錚錚骨氣，大明朝野可都是敬佩有加。”孫傳庭不疾不徐的拍著崇禎的馬屁，可惜崇禎已今非昔比，只見皇帝似笑非笑的看著自己，孫傳庭心里發(fā)毛，訕訕一笑，道，“罪臣以為，大明如今已經(jīng)陷入軍糧的死循環(huán)，陛下需花大力氣跳出來，否則恐怕只會越陷越深?！?p> “嗯？博雅，請繼續(xù)！”李力瀾給了孫傳統(tǒng)一個鼓勵的眼神。
孫傳庭給崇禎滿上了酒，“大明內(nèi)有外患，需三軍征伐，三軍出動，糧草先行，眼下境內(nèi)流賊四起，稅賦難收，朝廷國庫空虛，空虛則無錢糧練兵，無兵則流賊建奴更加肆虐，則稅賦難收。朝廷若是加收稅賦，小民難以承受，揭竿而起，又是一處烽火，朝廷又少一處稅賦?！?p> 李力瀾深以為然，崇禎的政策完全就是飲鴆止渴，“到最后，大明能收到的稅賦越來越少，能養(yǎng)的兵丁越來越少，而賊寇愈加強大，官軍勢必敗多勝少，以致大明亡國。所以伯雅，可有良策？”
“朝廷如今入不敷出，當避免兩線作戰(zhàn)。”孫傳庭瞄了一眼李力瀾，碰巧又對上了，“咳咳”，見崇禎神情并無變化，“先內(nèi)而往外，積蓄國力，外患必將迎刃而解。朝廷之上，嘴炮者多，務(wù)實者少，兩線作戰(zhàn)乃兵家大忌，內(nèi)患乃心肺之病，必當先治，是以罪臣建言大軍撤回關(guān)內(nèi)，放棄錦寧防線，與建奴議和?！?p> 言畢，孫傳庭伏地不起，“議和”觸了崇禎的逆鱗。
“伯雅請起，朕赦你無罪，去做太子的先生吧?！崩盍懣粗鴮O傳庭不解的眼神，解釋道，“朕要練一支新軍，但國庫內(nèi)庫均無多余錢糧，東南乃朝廷稅賦重地不容絲毫差錯，太子將主政南方，他需要一個肱股之臣的輔佐，朕需要一個穩(wěn)定財源基地?！?p> “臣定不負陛下所托。”孫傳庭拜謝，其實他內(nèi)心里還是想去收拾李自成的，畢竟陜西是他的發(fā)家之地，有著濃厚的感情。
“此去江南，定然危難重重，朕今天就告訴計劃，一、淮河以北的三餉，朕悉罷之，一戶田畝不足百畝者，十年之內(nèi)免交賦稅?；春右阅系娜A，朕亦悉罷之，一戶田畝不足六十畝者，十一年至二十年之內(nèi)免交賦稅。二、朕將開海禁，孫大人得主抓市舶司，商人的稅該漲一漲了。三、朕將議和，古有勾踐之臥薪嘗膽，區(qū)區(qū)議和之虛名朕來抗?！?p> “陛下之策，真乃高屋建瓴，只是實行起來定然困難重重?！睂O傳庭內(nèi)心佩服不已，但他也知道，可行性恐怕很低，也知道自己重任在肩了。
“南方八省，朕交給你了，北方各省，朕自有對策，天下百姓皆是朕的子民，危難時代，朕給自己的子民免賦稅甚好?！崩盍懶南耄献犹崆鞍讯愘x免了，即便大明倒臺，百姓也會念老子的好，滿清你想要能坐江山，也得好好對待大明百姓。待內(nèi)外患一除，老子再收稅也不遲，這就叫將欲取之必先予之。
孫傳庭整了整衣冠，向崇禎行了九叩大禮，“臣愿做陛下的孤臣，輔助陛下開創(chuàng)大明。”
“開創(chuàng)大明！”李力瀾低聲呢喃了一句，站起身來大聲道，“開創(chuàng)大明！開創(chuàng)大明！”
兩人定下政策，談完了正事，終于肚子不爭氣地咕咕的叫了起來，兩人相視一笑，吃起了“牢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