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八章 嚴懲
錢縣令卻聽出問題來,他狠狠一拍驚堂木:“還敢隱瞞?來人,重打三十大板!”
他做師爺出身,可比顧偉可這個金銀窩里長大的公子哥心眼多多了,他一使眼色,旁邊做記錄的師爺就趕緊上前:“老爺,林時運的兒子在呢,是不是讓他代替受刑?”
錢縣令一點頭:“可!”
林全旺以前就在衙門里混,當然知道怎么回事,他爹若是不說,把他打死,那是白死,他立刻拉著林時運:“爹爹,爹爹,到了現(xiàn)在這個境地,你說不說又有什么區(qū)別?反正,你也是從犯,天塌下來,有主犯頂著?!?p> 王長福氣得一腳踢開林全旺,林時運生氣了:“憑什么打我兒子?他說得對,我如今落得這般下場,都是你害的?!?p> 林老大的爹,和張洪林的祖父關系好,有一回兩人一起喝酒,他有點醉了,大贊林鳳祥的姑奶奶長得很,張洪林的祖父就記在心里,發(fā)誓非要娶林鳳祥的姑奶奶,為此瘋了一場。
林老大的父親一直頗為內(nèi)疚,好在張家和林家都不知道此事,但王長福卻從他父親嘴里聽過這事,他拿這事兒威脅林老大的爹。
林老大的爹極愛面子,又膽小懦弱,當時,林家和張家,還是村里數(shù)一數(shù)二的大戶,他害怕兩家找他算賬,就屈從王長福的淫威。
王長福還以此要挾林時運,幫他算計張家,張家的地,大多都被王長福弄走。
他還要挾林鳳祥父親,買了林家三十畝地。
林鳳祥聽了林時運的話,也跳起來,踹了王長福一腳。
王長福拼命磕頭:“大老爺,青天大老爺,我這里有禮了,有禮了!”
小麥忽然覺得這場面有點熟,她拿過小必成手里的木頭玩偶,一下子就砸了過去:“別說雙關語了,你以為錢縣令是那種見錢眼開的貪官嗎?別用你那點臭錢,臟了這清水大堂!”
大家這才明白王長福說話的意思。
其實,錢縣令第一句就懂了,他正想把事情抹過去,保下王長福呢。
顧老爺子死了,錢縣令的靠山就沒了,王長福的弟弟,忽然要調(diào)回涑水縣來,據(jù)說,他們家在京城,可是有個大靠山的。
小麥一句話把蓋子揭了,錢縣令十分惱火,沉著臉兒不說話。
就在這時,縣衙守門人,給一邊的師爺耳語了幾句。
師爺愣了一下,出去了,很快回來,又給錢縣令小聲說話,兩人還討論了一下,這才散開。
“來人,有請!”
大家都疑惑地看著走進來的人,似乎有些眼熟,可又有些陌生,好一會兒,才有人輕呼:“王秀才!”
他不是死了嗎?
王秀才比走的時候,老了十歲不止,滿臉滄桑,但精氣神卻不錯,他對縣令行了禮,然后,遞上自己的狀子:“大老爺,為學生做主哇——”
說著就流下眼淚。
所有人都愣了,這是怎么回事?
錢縣令仔細看了狀子,問王秀才:“王長貴的功名,可被剝奪了?”
王長貴這個名字,既陌生又熟悉,小麥仔細想了一下,才記起是王長福的縣丞弟弟。
王秀才點頭:“我在省里拜會了學政大人,學政大人已經(jīng)剝奪了他的功名,陳縣令已經(jīng)將王長貴下獄了?!?p> 王長福跳起來:“我弟弟犯了什么錯?”他說話含糊不清,但大家還是聽懂了。
王秀才作了個四方揖:“諸位鄉(xiāng)親,好叫大家知道,我曾祖是國公府的衛(wèi)兵,當年在戰(zhàn)場上,救了國公府的祖宗,王長福的曾祖,和我曾祖是堂親,兩家平時走得也近,他假裝照顧我曾祖母和我祖父,偷走了國公爺給我曾祖母的信物。
我曾祖和曾祖母,對國公爺特別忠誠,即便有救命之恩,也沒有挾恩圖報,也不曾給人說起這事。
后來,我曾祖母去世,我爺爺也急病死了,我祖母、我父親都不知道救了國公爺?shù)氖虑?,老國公爺病逝,下一代國公爺?zhàn)死沙場,他忽然拿出信物,提出要回鄉(xiāng),少國公爺才十二歲,什么都不知道,就厚賜了他家,還放還了他一家的賣身契。
為了保險起見,他還把我祖母、父親也帶到了這里,這一家人可真能裝,假模假式供我讀書,其實,是我天天在學堂外面偷學,我祖母去求他們的,我祖母隱約聽人說起過此事,他們?yōu)榱搜谌硕?,就答應我祖母,供我讀書。
我祖母沒多久就去世了,竟然沒有給我爹娘和我說點什么……”
“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在省城書院讀書,聽說書的人講老國公的英雄事跡,當時,說書人說起救了老國公的人名字,是我的曾祖。
我為了這件事,只身上京,訪查了這么多年,終于看到了當年兵部的記錄,還有一個老太監(jiān),今年已經(jīng)九十有五,他還記得此事,確實是我曾祖救的人。
上一代國公爺已經(jīng)去了,當下的國公爺,聽說他們竟然騙了自己父親,當下寫信,請馮學正大人查證后,剝奪王長貴的功名。
王長貴根本就不是舉人,而是靠國公爺?shù)拿孀?,弄到一個監(jiān)生的功名?!?p> 王長福已經(jīng)癱瘓在地,也不知道他是否知道他祖宗做的孽,但王秀才如此理直氣壯,交給錢縣令的狀子上面,還有國公爺?shù)拿?,看來他說的,應該是事實。
小麥沒想到,來到縣衙,居然吃了這么大一個瓜,都快撐死了。
錢縣令聽著聽著,臉色就好了起來,不停得捋著胡子,笑瞇瞇地對王秀才:“王小友,你還記得本官不?當年,顧知府就看你面相不凡,你終于熬出來了?!?p> 王秀才有些近視,他仔細看了看錢縣令,終于想起他是誰了,激動不已:“當年,就是你給我的十兩銀子,我才去參加了道試,考了秀才之后,我又去省城參加秋闈,后來留在省城,不然,也不知道他們把我祖宗的榮光偷竊了。”
錢縣令走到大堂,拉著王秀才的手,安慰再三,還讓衙役給他搬了把椅子,他終于找到攀上新靠山的階梯。
王長貴已經(jīng)由臨縣縣令發(fā)落,他只負責處罰王長福。
王長福流放三千里,剝奪全部家產(chǎn),賠給王秀才。
王長??薜帽人懒说锒嘉f他家照顧了王秀才一家,不然,王秀才早就餓死了。
王秀才懟他:“若不是你將我一家人裹挾到林家莊,我們還在國公府,安安穩(wěn)穩(wěn)過日子呢?!?p> “你在國公府,那是奴才!”
王秀才道:“國公府的奴才是那么好當上的?宰相門房七品官,國公府幾品?”
王長福無言以對,他幾代人處心積慮,謀奪下諾大家產(chǎn),都好過了王秀才。
錢縣令也判了林時運,賠林引旺二十畝地,一個院子,歸還林引旺二十多年的辛苦錢。
“他害死了我的兒子,嗚嗚——”林引旺終于憋不住,哭了起來,雖然這幾年日子好過了,但在林時運的家里,那噩夢一般的日子,對他的傷害太大了。
想起兒子,汪氏也忍不住大哭起來。
“到底怎么回事?”錢縣令隱約聽說過,但還是忍不住好奇,仔細詢問。
汪氏把事情都說了一遍,她哭得特別凄慘,大堂上,好些人都忍不住怒視林時運。
林時運急了:“我,我不知道這事兒,是我那短命的老婆干的,還有我兒媳婦?!?p> 林全旺氣得狠狠瞪了老爹一眼。
錢縣令見天色已晚,一面派人去提焦氏和張氏到縣衙,一面命人把林時運父子收監(jiān)。
順便,他處罰了林老大、林老三和林鳳祥。
“你們的父輩為了五十兩銀子,昧了良心,讓林引旺受了那么大的罪,現(xiàn)在,每人給他道歉,加倍賠償?!?p> 幾個人乖乖答應。
出了衙門,林鳳祥和林老大還給林引旺行禮,希望他能不計前嫌,原諒他們。
第三天,焦氏和張氏才被帶到衙門,她們剛開始還狡辯,被錢縣令下了夾棍,兩人痛不欲生,都老實交代的罪行。
錢縣令判焦氏斬刑,把旁聽的都驚住了。
“害死我輩中的英杰,本老爺不知道便罷了,知道豈能輕饒了她!”錢縣令重重一拍驚堂木,開始宣判。
張氏官賣,林時運流放應州,他的家產(chǎn),全部給林勁松賠命。
林全旺滿臉焦急,全部家產(chǎn)都給了林引旺,他和兒子拿什么活命?從小到大,他都是被嬌養(yǎng)的,如今,三十多歲,手不能提肩不能擔,可怎么辦?
他請求縣太爺把院子給他留下,錢縣令看了看林全旺:“你父恩將仇報,你母毒害人命,你偷改服役名單,暗算傷人,你一家,都是大壞蛋,好人有好報,惡人,就該有惡報。不過,你家來個現(xiàn)世報,這還是挺少見的。”
因為林全旺偷改服役名單的事情,已經(jīng)被打過板子,就沒有再追究。
衙役押著林時運到林家莊,讓他拿出地契和房契,給了林引旺。
林全旺從學堂接走林小寶,父子倆去了妹妹家,不投親靠友,他連下頓飯都不知道在哪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