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朔自出生就一副癡癡傻傻的模樣,前幾日更是高燒不退,差點(diǎn)魂歸九霄。
于是身為父親的林如海,從未對這個兒子有什么多余的期盼,惟愿他身體康健也便罷了。
這會子猛然聽到林朔說話,男人露出了有些愕然的神色。
林如海朝著兒子看去,只見林朔身著一身天青色錦服,玉雪可愛的臉龐上一團(tuán)奶氣,令人心生喜愛。
賈敏朝著兒子搖了搖頭,黛玉更是伸手輕輕捂住他的嘴。
林如海是一家之主,處理事務(wù)時豈有他們這些婦孺插嘴的份兒?
她有些惴惴不安,怕兒子的出聲惹來丈夫不喜,但林如海并未露出什么不滿的神色。
他收起了剛才暴怒的情緒,俯下身子,柔聲道:
“為何要問嬤嬤的兒子?”
只聽林朔奶聲奶氣地答道:
“嬤嬤在看到信被打濕的時候臉上的肌肉都放松了,可見她分明知道信上寫的是什么。
可她卻說不認(rèn)識字,要么她就是在說謊,要么就是有人告訴的她?!?p> 黛玉恍然抿唇:
“王嬤嬤向來溺愛她的兩個兒子,只怕是他們母子三人串通起來……”
王嬤嬤本以為自己裝傻充愣就可以瞞天過海,沒想到林朔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頓時駭然。
林如海喚人提來了她的兩個兒子,皆是在林府看家的護(hù)院,平日里仗著王嬤嬤在丫鬟小廝中橫行霸道,吃得一身橫肉。
“老爺,太太,我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p> 兩人被打得皮開肉綻。
半晌后,實(shí)在忍不住刑罰的他們連聲埋怨自己的母親,讓她趕緊交待。
王嬤嬤一口牙都被打沒了都沒招認(rèn),看著兩個兒子受這皮肉之苦卻老淚縱橫:
“別打我兒了,我招,我招!”
原來那一匣子金元寶和書信都是要放進(jìn)林如海書房里的,書信上寫的是揚(yáng)州私鹽商意圖賄賂林如海。
而那金元寶就是鐵證。
若是王嬤嬤得手,她就能拿到二百兩白銀的報(bào)酬。
而林如海即將面臨的,就是被革職查辦的下場,林府也必將遭受災(zāi)殃。
弄清楚事情的原委,林如海怒極而笑:
“好個狠毒的老貨,我林府這些年待你不薄,沒成想倒是養(yǎng)出個吃里扒外的白眼狼!”
賈敏亦是氣得哭訴:
“不過為了二百兩紋銀,你便要陷害老爺,枉費(fèi)我將你視作親人看待了!”
她沒想到自己最信任的嬤嬤,居然要捅林府一刀,頓時感覺深受背叛。
黛玉見母親捂著心口,急促地喘息,連忙道:
“快拿母親的人參養(yǎng)榮丸來!”
她上前輕撫母親的背脊,柔聲說道:
“娘親,不過是個下賤的老奴,改日我再給你尋好的來,何必為她傷了身體?”
林朔邁著小短腿來到賈敏面前,輕輕握住她的手腕。
賈敏的脈象紊亂,并伴有氣虛宮寒之癥,比林黛玉的癥狀還要嚴(yán)重,看來這心疾果真為遺傳。
見到夫人已這般不濟(jì),林如海也不好怪罪她治理不嚴(yán)的疏忽,便令心腹帶了王嬤嬤下去再細(xì)細(xì)審問。
只要有她的兩個兒子在手上,也不愁她再嘴硬不肯說了。
雪雁等人魚貫而入,拿藥請大夫,將賈敏扶到鋪了錦緞的梨花木榻上。
林黛玉拿了人參養(yǎng)榮丸,混了水端到母親的面前,這丸藥金貴非常,藥引皆取自當(dāng)下時節(jié)的新鮮藥材,幾年才配得上完整的一副,一副更是要耗費(fèi)上百兩的紋銀。
她蹙著細(xì)眉,將藥水親手喂到賈敏口中,片刻后見母親神色緩和不少,才緩緩松了口氣。
這時,她才注意到弟弟不知跑到哪兒去了,清秀絕美的小臉閃過焦急:
“雪雁,阿朔去哪兒了?”
雪雁正在一旁打扇,輕聲道:
“小姐,朔哥兒方才還在這兒呢,見太太喝了藥才出去的?!?p> 黛玉粉臉輕搖:
“真是個小皮猴兒,如今府里不太平,怎能到處亂跑呢?”
林府既然能出一個叛主求榮的王嬤嬤,難保就不會有李嬤嬤、張嬤嬤……
沒想到,看似安寧的林府如今也是四面漏風(fēng)了。
想到這里,林黛玉頓時心下不安,見賈敏已喝了藥熟睡過去,便放下藥碗和雪雁去尋弟弟了。
此時,后院的廚房之中,林朔邁著雙小短腿來到藥爐前。
他蹲下細(xì)細(xì)辨別其中的藥渣,又捻起一撮放置鼻尖嗅了嗅,緩緩搖了搖頭:
“這藥材的確精貴,人參熱性倒是也對宮寒與心肌缺血之癥,可惜只能作一時救急,治標(biāo)不治本罷了?!?p> 人參雖能大補(bǔ)元?dú)?,但常服難免會導(dǎo)致氣性過熱的副作用,必須與其他溫涼藥材進(jìn)行搭配方可。
而賈敏和林黛玉常年服用的這人參養(yǎng)榮丸,只是一味地堆砌精貴藥材,不僅對副作用沒有緩解之效,反而越發(fā)加重了。
林朔將手上的藥渣甩了甩,冷哼道:
“不知哪個庸醫(yī)開的藥,照這么吃下去,指定還要患上個富貴病不可?!?p> 這時,只聽一清脆戲謔聲音傳來:
“阿朔你又在自言自語什么呢?”
黛玉和雪雁從廚房門進(jìn)來,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藥爐前的林朔,又聽他嘴里奶聲奶氣地念叨著什么,不由笑著打趣。
雪雁走近見他指尖沾著藥渣,忙道:
“哎呀,這是藥物!朔哥兒你可是偷吃了?”
黛玉拿出手絹替他擦拭指尖,無奈道:
“果真是個小皮猴兒,是藥三分毒,以后可不能這樣了?!?p> 聽了這話,林朔好一陣無語。
他如今得了個小皮猴的綽號也罷了,連丫鬟都覺得自己是個調(diào)皮搗蛋,不知輕重的毛頭小子了?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努力擺出一副嚴(yán)肅的模樣,奶聲奶氣道:
“阿姐,這人參養(yǎng)榮丸,以后雖非十萬火急,就別吃了?!?p> 林黛玉言笑晏晏地看著他:
“小皮猴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林朔頓時無語凝噎,也是,誰會把一個三歲小兒的話當(dāng)真呢?
黛玉原沒有將他的話放在心上,但見弟弟神色認(rèn)真,便還是聽了進(jìn)去。
再加上自從林朔死而復(fù)生,她和賈敏內(nèi)心少了許多煩憂,心疾自然也緩和不少。
是藥三分毒,林黛玉便也勸賈敏若無癥狀,便不要再每日服用這人參養(yǎng)榮丸。
兩人停藥之后,對這人參養(yǎng)榮丸也漸漸沒那么依賴,再加上后來林朔親手調(diào)制的藥品,心疾基本沒有再發(fā)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