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九、極南
把十八解凍救回來，要南下。
要挽救帝國的危亡，得北上。
孤云一時間陷入兩難之地。
18號趁機揶揄一條字幕：“你從小沒有碰到過兩難選擇吧？”
孤云楞了一下，隨即意識到這句話是對的。
公主，最直觀的待遇就是要什么有什么。她可以在黑暗的世界中保存著一道光亮，可以肆無忌憚的彰顯自己的善良，僅僅因為她喜歡，宮人就可以讓一個身患重病者起死回生，不計成本。
事實上，如果不計成本，世界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做到的。
有錢就不用去打工，無需生離死別，可以天天陪著孩子牙牙學(xué)語。然而現(xiàn)實是如此殘酷，沒有人有足夠的資源去做事，總有一些東西要被放棄掉。
有時候是金錢，有時候是時間，有時候是人命。
經(jīng)歷過殘酷戰(zhàn)爭的士兵懂得這個道理，而孤云不懂。
“聽王爺?shù)陌伞！?8號把字打在屏幕上。
“可是你……”
“我好著呢。怎么吐槽你都拿我沒辦法?！?p> 孤云噗哧一聲被逗笑了。
“等你出來看我怎么收拾你。幫我核實目標(biāo)，制定打擊方案。”
“早就備好了?！?8號打出字幕，“這57個目標(biāo)都是能源設(shè)施，包括一個聚變核電站，五十六個裂變核電站?！?p> 什么！
孤云突然大吼：“這是戰(zhàn)爭罪行！”
“洛米達人空襲的時候可不在乎什么戰(zhàn)爭罪行。如果不能予以堅決而恐怖的回擊，對方就會無所顧忌?！?p> “這會引起國際譴責(zé)的？”
18號打出一個聳肩的表情包。
“不管帝國做什么，昂克人都會譴責(zé)，包括什么都不做?！?p> “不行。”孤云斷然拒絕，“摧毀核電站，周圍幾十公里沾染數(shù)千年，殺死上億的人?！?p> 18號冷冷的拍出幾個字：“所以……”
“我是軍人，不是屠夫?！?p> “好吧，那這些人怎么辦？”18號推出一張照片，烈焰廢墟之下，不到兩歲的孩子坐地哭泣。
一陣沉默。
“我們……要把人民和真正的戰(zhàn)爭罪犯區(qū)別開來?！?p> “不！”18號這次回復(fù)非常迅速，“我們要阻止這種事情發(fā)生，用最快的方法！”
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將對方全部人口都殺掉最快的方法了。
孤云不寒而栗，18號是經(jīng)過基因改造的胚胎，正常的時候還有憐憫之心，當(dāng)他進入封凍，成為一臺超級計算機后，剩下的只有從地獄升起的寒氣。
“這場戰(zhàn)爭短時間內(nèi)不會分出勝負?！惫略仆泼撝?，“我要先把你救出來。”
“這樣，好嗎？”
“現(xiàn)在洛米達聯(lián)合艦隊就追著我們的屁股，要突入近海執(zhí)行襲擊任務(wù)風(fēng)險太大?！?p> 孤云終于找到了一個借口，暫時逃避。
她也知道，現(xiàn)在的18號就是一臺計算機，恐怕不能理解她背后的意圖。
這個世界怎么會變成這樣。
“你讓我有點心軟?！?8號回復(fù)。
孤云愣了一下，一心惆悵突然又被歡樂占滿。
這個家伙，什么都敢說。
“航向正南，我決心不變?！?p> 極南之海。
清澈靜謐的藍水之下，水草如林，隨流逐波。巨鯨潛泳，鯤鵬般穿梭水下，透過湛藍海水，身上斑駁條紋，藤壺點綴，訴說著千百年歲月的滄桑。
鯨歌悠遠，驅(qū)趕著黑面團一樣的魚群，鷗鷺翻飛，漁利鯨魚的饋贈。
億萬年，這里的規(guī)則從未變過。
寒風(fēng)飄雪，白衣素面，孤云感覺自己來到了一處世外桃源，甚至腳下這艘軍艦都不應(yīng)該屬于這里。
三腳貓懷抱棉被，悄悄的給她披上，與南洋海軍白色將官服一起，將她裝扮得素白純潔。
孤云有些感動。纖纖玉指輕輕將棉披風(fēng)裹緊一些。
“那個水無月現(xiàn)在怎么樣了？”
“還沒凍死?！比_貓回道。
“等到了實驗室，帶她一起上交通艇?！?p> 孤云攤開海圖，坐標(biāo)應(yīng)該就是這里附近。在這極寒之地，水底一抹綠色也顯示這里的非同尋常，只是除了冰山，再也沒有看到其他浮在水面上的東西。
“見鬼了！”
說話間，那座冰山似乎動了一下。
“那個……好像是……”
“看見了?！?p> 孤云拉下三腳貓的肥手。露出遮擋的小小黑色洞口。
“帶上十八兄弟，三腳貓你跟我來?！?p> 水兵們支起吊臂，這種矮型起重機原本是為了在飛行甲板上施工而準備的。在東蘇祿群島海戰(zhàn)中，這臺起重機吊起了重達40噸的替代鋼板，將飛行甲板后方的大窟窿直接蓋住。損管隊在此基礎(chǔ)上焊接平整，這才恢復(fù)了表面。盡管代價是機庫里杵著一根大鋼管柱子。
三腳貓用一塊高斯步槍的電池作為能量，支撐著封凍艙繼續(xù)運行。
一切就緒，孤云踏上了這片最南端的土地。
只第一步，就能感受到與眾不同。腳下與四壁的黑色石頭并不是石頭，而是一種類似于樹脂的東西。
孤云很是驚訝，因為在如此低溫的環(huán)境下，這種材料似乎有著某種韌性。要知道同樣的低溫，鋼鐵會像餅干一樣脆弱。
隧道極長，只有頂端微微亮光，似乎是冰雪投下的光影。
幾人裹緊防火服，盡量將冷風(fēng)隔絕在外。三腳貓將封凍艙座在一輛小推車上，陸戰(zhàn)隊員押送水無月，逐漸深入微藍冰川深處。
步測約是八百米，孤云自認為已經(jīng)到了冰山深處。一處巨大的球形空間，仿佛是為了聚集陽光而存在。
幽幽藍光照出一顆巨大的齒輪，與外面的金屬物體嚴絲合縫。
“進門口令?！惫略茊柕?。
轟隆。
齒輪突然旋轉(zhuǎn)，接著向里面凹進去，隨著齒輪轟隆旋轉(zhuǎn)，碩大無朋的洞穴就這樣顯露在所有人眼前。
“請進?！盇I的腔調(diào)毫無感情的發(fā)出邀請。
孤云獨自進入，淡藍色墻面，冰冷色調(diào)的燈光，眼前的男人身著藍色實驗服，幾乎看不出本來的樣子。
“您是……”
“齊世東。”
“教授，久仰大名?！?p> 齊教授笑笑：“我等你，很久了?！?p> 孤云左右察看，并沒有看到人。
“這里只有您一個嗎？”
“怎么可能。這是第一層，實驗室其他部分位于水面以下的巖石層。”
“那，十八兄弟的事情，您也知道了？”
齊世東面色凝重。
“兄弟？殿下，我希望能跟你單獨談?wù)劇！?p> 齊教授走進一間辦公室一樣的房間。很奇怪，這里的標(biāo)志并非帝國軍常用的梅花，而是一顆星星。
這里暗無天日，光源全靠外層引入的陽光。桌上似乎是一具人體骨骼的模型，但常識告訴孤云，這具骨骼十分奇特。
桌子也是樹脂制作的，便攜式電腦和一杯咖啡擺在桌上，十分簡練。
看得出來，齊世東是個很純粹的人。
“說吧?！?p> “公主殿下?！饼R教授沒有客套，他清楚知道來人是誰?！耙人鰜聿浑y，可是有件事我必須告訴你?！?p> 齊教授喝下一口咖啡，眼神復(fù)雜。
“18號實驗體是天使計劃的零號機?！?p> “我知道，林縝說過，有兩個完成改造的志愿者?！?p> 齊教授搖頭：“其他兩個志愿者的忠誠是可以保證的，而他，沒有經(jīng)過基因屏蔽手術(shù)，有完整的自由意志。”
“沒有關(guān)系，他已經(jīng)是我的士兵了?！?p> “公主的魅力我自然知道。跟我來吧?！?p> 齊教授將孤云帶進電梯，電梯沒有樓層，只有設(shè)施標(biāo)志，負一層是發(fā)電場，最下面一層是蓄電池，中間有床標(biāo)志的應(yīng)該是休息室。
那只蒼老的手在電梯上點了一下。
亮燈。
這層是天然冷庫。
又是紅色星星，一直延伸下去。
“這就是18號的胚胎原型?！?p> “胚胎原型？”
“是的，這里儲存著上百萬個胚胎，每一個都可以獨立發(fā)育。而且，這項技術(shù)本來就是他們開發(fā)的，改造成功率非常高?！?p> “你是說？”孤云睜大了眼睛?！斑@里是昂克人的……”
“不是。”齊教授搖頭，“我把他稱為恐怖直立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