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七、亂斗
“電訊室,用敵方密碼,給港內(nèi)艦隊發(fā)報。”
沈淵深深吸一口氣,孤獨背影在黑暗殘破中孑孑一身。
“就說運輸艦隊里混進了敵人,有人落水,要他們來救人?!?p> “主炮彈藥庫火災撲滅沒有?”
三腳貓吃力大嚷:“明火已經(jīng)滅了,艙室還在噴水降溫。”
奶奶的,現(xiàn)在開門馬上就會復燃。
“不管了,備用彈藥艙,92式通常彈,用人工送上去!”沈淵嚴令道。
水兵們對著廣播面面相覷,人工送彈,這怎么執(zhí)行啊。
18號自舷梯一滑而下,看著呆愣的水兵,吼道:“都愣著干什么,運炮彈啊!”
“十八老弟,400公斤的高爆彈,這怎么運???”
92式通常彈,直徑380mm,重400公斤,裝藥率20%,一共塞了80公斤炸藥,足夠炸出一棟房子大小的彈坑。因為裝有炸藥,其發(fā)射速度嚴格限制在1000米每秒以下,最大發(fā)射動能180兆焦耳。
出于對帝國兵器質(zhì)量的信任,沈淵從未以最大速度發(fā)射這種炮彈。
18號氣不打一處來:“笨蛋!把那個30公斤的88式穿甲彈抱上去不就行了嗎!”
“備用彈藥艙只有重型炮彈啊?!?p> 額……
那就拼命咯,還想怎樣。
18號招呼幾個水兵,直奔底層備用彈藥艙。
這里的防爆門已經(jīng)有了銹跡,足見紀律嚴明的“刑天”號水兵也不經(jīng)常管理這個地方。昏暗應急燈光泛黃一片,原本藍色涂裝的高爆彈在泛黃燈光下反而有種黑漆漆的感覺。
18號終于明白為什么備用彈藥艙里沒有88式穿甲彈了。因為這種炮彈沒有裝藥,是靠炮彈里邊的含能結(jié)構(gòu)變形殺傷目標的。事實上,速度高達3500米每秒的炮彈也無需裝藥。
沒有炸藥的炮彈,即便被打中了也不會殉爆,自然可以放到主彈藥艙。92式通常彈是老式彈藥,絕對不能放在可能中彈的地方!
彈藥艙里的溫度有點高,看著木板墊高的巨型炮彈和被關閉的彈藥電梯,那兩排跟自己下巴一樣高的炮彈,18號心知事情有點難辦。
事到如今,不行也得行。
18號脫掉褲子,將炮彈掰動一點,壓住褲襠。接著褲襠繞過自己的腰,打了個死結(jié)。
水兵們驚呆了:“你不是要……”
“啊!”18號的怒吼震耳欲聾,鋼鐵觳觫。一發(fā)400公斤炮彈應聲而起,驚得水兵們呆若木雞。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七手八腳將小推車送到門口。18號將炮彈送出門外,坐落推車。第一發(fā)炮彈就此裝車成功。
“十八兄弟,你不用去了,炮彈我們用機庫甲板彈藥升降機送上去。”
話沒說完,第二輛彈藥推車也送過來了。
需要幾個人才能抬起來的炮彈,玩具一樣抱上推車,18號感覺自己似乎從計算兵變成了裝填手,專門干體力活的那種。
18號腦子就一個信念,洛米達人剛剛上島就把兩個人綁在一起,槍斃一個淹死一個。這艘船要是沉了,這些平時一起吃飯,一起干活,一起逗三腳貓的兄弟,一個都別想活。
要想活命,這里所有的敵艦都得干死,他們死得越挺,自己就越安全。
一發(fā),接著一發(fā)。
砰!
巨炮平射的威力是如此巨大,5000噸艦體也在怒吼中被橫著推出一圈白浪?;芈曉谂撌一厥?,激浪拍打心臟,爆炸敲打鐵艙。
這是重金屬的死亡交響曲,他們扭曲著幾千噸金屬,發(fā)出海獸般的嗚鳴。
18號已經(jīng)失去了時間的概念,在這方寸之間,他只是不停的把炮彈卸到小推車上,甚至沒有功夫看著他們離去。
慢慢的,他幾乎癱軟在地。
砰!
一聲巨響。
炮彈傾倒,接著就是海水倒灌的聲音。
這……
金屬嗚鳴。
18號驚恐的看著一個巨大的球體壓裂了船側(cè)鋼板,海水從裂口噴涌而入。剛才最外層的炮彈已經(jīng)搬走了,剩下這些靠近側(cè)壁的彈藥統(tǒng)統(tǒng)被撞擊力撞翻。
進水了怎么辦?
18號這才想起自己根本沒有接受過堵漏訓練,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奪路而逃。
踩著水沖出門外,他突然想起來必須關閉防爆門。
然而事情發(fā)展超出了想像,當他推動防爆門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水流的力量異乎尋常的大。特別是在最后那一點點,使盡渾身力氣也沒能合攏。反倒是水流找不到出口,開始越積越深,更是抵擋不住。
正是兇險之時,身后一片腳步紛亂。
損管組將一根鐵管撐在地板上,前端立即頂住艙門。三腳貓旋轉(zhuǎn)輪栓,艙門這才一點一點的關閉。
“不關上手栓嗎?”18號問。
“手栓頂個球!來一根千斤頂!”
18號吞下一口氣,癱倒在千斤頂下,只有出氣,差不多是沒進氣了:“發(fā)生……什么了?”
“咱被撞咧,陸戰(zhàn)隊剛弄死他?!?p> 兩耳朦朧,18號似乎連廣播都聽不到,昏暗應急燈照不亮黑暗走廊,水兵們勉強攙扶著他回到餐廳,廚師送來一碗熱湯。看也不看,18號一飲而盡,沒有嘗出任何味道,不過身體是緩過來了。
接下來的幾分鐘里,18號已經(jīng)不記得自己吃了什么,反正只要是食物他就塞進嘴里,酸甜苦咸都嘗不出來,唯有辣椒能夠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活著。
“嗶!全體休整人員注意,到軍械庫拿槍械?!?p> 呼。
18號緩了一口氣,最后的時刻要來了。
接舷近戰(zhàn),生死看淡。
沖出甲板,18號呆了一下。
海,在燒。
戰(zhàn)艦的航跡是如此繚亂,恰似步兵縱隊中橫沖直撞的騎士?!靶烫臁弊分a給艦隊一路沖殺,向每一處炮口閃光處開火。
航道,淺灘,暗礁都躺滿了慌不擇路的戰(zhàn)艦。礁石上的102號艦就像從巖漿里撈出來的鋼鐵,渾身透著滲人的暗紅色?!皠偞ā碧栐缫褦喑蓛山兀侵挥?0米深的航道容不下這艘巨艦,中間沉入水中,兩頭卻還是架在航道邊坡上,就像一個仰著頭喘息的溺水者。
而在旁邊,則是那艘一直與自己周旋的108“曙光”號驅(qū)逐艦。她不知什么時候脫了淺,機艙大火已經(jīng)將艦體后半段燒成紅熾狀態(tài),洛米達水兵衣衫襤褸,鮮血在燒透的皮膚上滲出來,他們幾乎是掙扎著向里邊注入海水。但是幸運女神并沒有站在他們那邊,揮發(fā)的燃油引發(fā)更猛烈的爆燃。
18號暗自慶幸,也正是機艙大火,讓失去動力的108艦沒能撞出力度。如若不然,這刀鋒一般的艦首和聲納罩剛才就會深深扎進彈藥庫,自己不被擠成肉泥,也早就腌成了黃瓜。
“刑天”艦同樣糟糕,她的燃氣輪機在剛才那一輪撞擊中停車,全艦都亮著應急燈,別說武器了,就連燈也亮不了多久。
現(xiàn)在,兩艘戰(zhàn)艦就這樣目瞪口呆的看著對方,“曙光”的船頭頂著“刑天”B炮塔,炮口就對著錨孔,只要一炮就能同歸于盡,卻誰也奈何不得誰。
突然,18號仰頭看見一個身影,他似乎拿著什么,從抬起來的艦首朝下砸。
砰!
抬手一槍,高斯炮巨大的后坐力差點把18號掀翻,再看那個水兵,已經(jīng)不見蹤影,他丟下來的東西一聲脆響。
竟然是酒瓶?
再看自己這邊,情況也差不多?!靶烫臁迸鋫涫憫?zhàn)隊員,他們是有重武器的,其他水兵根本沒有配槍。
有槍的帝國水兵紛紛爬到艦橋上開火,敵方也差不多在做同樣的事。那幾個本該登船的陸戰(zhàn)隊員現(xiàn)在看著那高聳的艦首一籌莫展,只能縮在掩體后面壓制敵艦火力。
堂堂巡洋艦,竟打成了海盜陸戰(zhàn)隊。
這樣不行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