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不要說話
提督衙門牌匾黑底黃字，也不知是什么木料做的，漆光發(fā)亮。那進門的桌子通體漆紅，近看竟是木頭原色。
18號感嘆，就是這一牌一桌……
帝國海軍的奢侈程度簡直令人發(fā)指。
三腳貓見了桌后的人，行個俗禮，送上那份精致禮品。
女孩一身便服，根本不是軍人，紅包一到，冰霜一般面容瞬間化作春花燦爛，將兩人引到內(nèi)堂。
三腳貓手上多了一份簽字的表格，他取出文件袋內(nèi)的證明文件夾在一起，將剛才那個女孩的簽字放在最顯眼的地方，來到二樓辦公室。
這間房子坐著個中年人，同樣一身便服。
三腳貓笑臉相迎，不說廢話。貼身紅包還帶著體溫，中年人拿在手中十分滿意。
他隨手將資料看了看，確認沒有什么程序性的漏洞，眼前人與資料一致，便簽了“擬同意”三個字。
三腳貓也不廢話，取了就走。
到了第七層，胖子臉上才收起笑容。
踏進辦公室，兩人立正敬禮。
三腳貓向前一步，送上資料，又將視頻與數(shù)據(jù)傳輸過去。18號看到屏幕背后的那個人，年紀也不算大，眉宇之間沉穩(wěn)干練，是個技術(shù)官僚。
“安大人，‘刑天’號全體官兵向您問候?！?p> 官員立正還禮，挨個與兩人握手。
“嗯……打得真準??！你叫什么名字？”
18號知道這是說自己，回道：“小的叫十八，僑民?！?p> “我信，一看就是狼種！”
三腳貓趁機說道：“大人您是不知道，當時800里開外，一炮就把那條航母揚了?！?p> 看著視頻記錄中的炮火，官員甚是滿意。
“好！今年的炮術(shù)大賽還是歸沈艦長出戰(zhàn)?！?p> “謝提督大人?！?p> 官員提起紅色電話，隨口吩咐兩句，對兩人絲毫不避諱。
“你們留下吃飯，一定要把這幾日的戰(zhàn)績詳詳細細的說一遍，我們南方艦隊這次要全國揚名?！?p> “得令！”
“特別是你，三貓子。要把你的功績宣傳出去，跳龍門，升龍譜?！?p> 三腳貓已經(jīng)笑得合不攏嘴，卻沒忘記那份小小的禮物。
“這是小的們繳獲的戰(zhàn)利品，請?zhí)岫酱笕肆魝€紀念?！?p> “好！”官員打開卷軸，赫然是一面旗子。
三腳貓補充道：“從敵艦駕駛臺上扯下來的?！?p> “掛起來！”
官員大喜，命人拍下照片，又親手寫戰(zhàn)斗報告，看來這一關(guān)是過了。
18號對沈淵佩服不已。
這位大哥不僅會打仗，而且會混江湖。他根據(jù)不同的人選擇不同的賄賂方式，對于低層小吏，他給足了面子，又給了蠅頭小利；對于中層實務(wù)官員，他給足了利益讓他們幫說好話；對于艦隊提督，他描繪了一番誘人的前景。
所謂會做人，不過如此。
拜別提督，三腳貓取出下一份禮單。
“走啦，修船廠?！?p> 修船廠是第二關(guān)，軍艦戰(zhàn)斗之后，無論勝負，即便敵人沒摸到你一根毫毛，機器磨損總是不可避免的。特別是那兩臺大型燃氣輪機，超高功率就意味著工作條件惡劣和高故障率，這么些天下來開出幾百個摩托小時。還有那兩扇舵頁，經(jīng)過“谷倉門擋”這一超規(guī)范邪招的摧殘，能不能保留都不好說。
這些人的“利是”也是不能少的。同時，補充彈藥也需要倉儲部門的幫助，如果不給點意思，他們會把壓艙那些快過期的彈藥補充給你，到時候打不響就完蛋了。
18號終于明白為什么“刑天”號是南方艦隊最鋒利的矛頭，因為沈淵絕對是最能搞錢的艦長。
一個一個衙門跑下來，冷眼笑臉交錯，皮卡后斗的東西也越來越少。
當18號昏昏欲睡的時候，車子開始朝市區(qū)開。那是最后一站，御史監(jiān)察衙門。
監(jiān)察院接近市區(qū)，比港區(qū)艦隊司令部遠了許多，這是因為那些官員不愿意跑到港區(qū)上班。有道是閻王好過小鬼難纏，這些專門挑刺的人也是沈淵必須搞定的對象。
三腳貓揉了揉笑酸了的臉頰，整理好軍裝。
就在扣上風(fēng)紀扣的瞬間，三腳貓驚叫起來。
18號迷迷糊糊，順著他看去的方向掃了一眼，一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兩名憲兵，中間那個人竟然是……
“大哥？”
三腳貓一把搶在面前。
“你們干什么？憑什么抓人？”
憲兵兩支步槍橫在沈淵身前，槍口斜向上方。
“這位兄弟，不要妨礙公務(wù)?！?p> “放屁！老子前線賣命，你們殺良冒功，不說清楚你走不了?！?p> 三腳貓攥住槍口，眼前兩名憲兵都有些恐懼神色。
“我們是按照正規(guī)手續(xù)走的，這是上峰的命令！”
18號看沈淵眼色，他用眼睛發(fā)出艦隊燈語，內(nèi)容是：“不要說話?！?p> “貓哥！”
18號拉住他，給憲兵讓出了道路。
“不要說話！”
“你說啥？”三腳貓詫異不已。
“不要說話！這是大哥的命令！”
三腳貓突然坐地大哭：“這怎么辦?。 ?p> “朝廷就不是個講道理的地方！”18號悲憤交集，但他知道此時必須保持冷靜。有些人巴不得你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白?！去找提督大人。”
兩人未經(jīng)通報，在總督府如入無人之地。那件辦公室的門都沒有關(guān)上，安提督背對大門，捏著紅色專線的手幾乎掐出血來。
“沈淵立過大功！南洋司令部的明星，我們基地的頭號戰(zhàn)術(shù)專家，不管是什么事，總要搞清楚才好，越過我直接抓人，這么做影響太壞了！你讓我怎么安撫兵士嘛？”
18號細細傾聽話筒里的聲音，那人說話始終平靜，好像這是平常事一樣。
“內(nèi)閣”、“王爺”、“回京”。幾個關(guān)鍵詞拼湊一處，18號慢慢意識到這道抓捕命令直接來自高層，甚至是皇帝本人的命令。
一瞬間，18號理解了“不要說話”的涵義。要是自己真的大鬧憲兵隊，那沈大哥頭上一定會戴上一頂“豢養(yǎng)私兵”的帽子，別的好說，豢養(yǎng)私兵那可是謀反的死罪。
安提督持著紅色話筒，久久不曾放下。
突然，他一把將話筒敲碎，紅色話機連同專線一起被掃落地上。
“大人……”
安提督瞥了兩人一眼，愴然一嘆，蒼老許多。
“三貓子你先回去安撫弟兄們，不要鬧事。沈淵是我愛徒，無論如何本督不會袖手旁觀?！?p> 18號拉住三腳貓，悄聲道：“咱要幫忙，不要添亂，走吧?！?p> “哪里去？”
“找沙飛?！?p> “為啥？”
“偵察是海戰(zhàn)的第一要義！”
18號的眼睛里閃爍著赤色血光，那份堅毅與自信令人信服鎮(zhèn)定。
一小時后
沙飛的公寓比海軍宿舍大了不止一倍，布置極為怪異。一般來說，進門首先是客廳，然后是餐廳和廚房，另一邊則是房間。但是這套房子不是，進門是一個極具科幻造型的大圓球，不停滾動。八個方向全部是木色音響，經(jīng)過短暫的震驚，18號確認這是一套模擬器，而且非常貴。
開門的是一位大媽，典型的保姆打扮，她沒有說一個字，而是悄悄的去收拾里屋去了。
玻璃圓球打開一個五邊形小口，沙飛摘掉頭盔，臉上盡是嫌棄。
“什么事？”
“我需要你查到大哥的罪名?！?8號淡淡的說。
沙飛昂貴的VR頭盔突然墜落地上。
“什么？！”
十分鐘后，沙飛將一份逮捕令放到投影上。
放大后，圖像中心圓圈不停的旋轉(zhuǎn)，像素逐漸填滿整張照片。
“什么？！”
三人異口同聲的喊出來。
無恥！太無恥了！
“什么叫擅開邊釁？捆起來讓人家打就合理了是嗎？”
18號想起來了，在彈藥消耗統(tǒng)計里，記錄了主炮向川戶郊區(qū)打了四發(fā)火箭彈。詭異的是，那晚停泊在川戶外海的北洋艦隊根本沒有彈藥消耗的記錄。
“去找提督！這還沒地說理了還！”三腳貓叫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