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平很快就發(fā)現(xiàn)他們誤判了形勢,敵人的目標不是襲擾,而是聲東擊西,真正的目標是放州城。他當機立斷扯起城門。
來敵足有千人之眾,潛藏在城東一帶,因為都是化裝,所以沒有什么長兵器,這也足夠糟心了,好在信王一向謹慎,留了五百多人守家。狄平不敢把兵都派到東門,召集了所有能動的人來守城。
蘇氏留下照看小孩子們,大一點兒的都上了城墻。流連也義不容辭地去了伙房?;锓吭O在一處高崖上,這里有一眼清泉,但是沒有住戶,因為全是石頭沒有土,信王命人修整平,設了暸望哨。
灶上人不多,五十個餅鐺一溜兒排開,流連忙著搟餅,忙得渾身汗漓漓的。好在不缺家伙,燒了好幾鍋雞蛋湯、綠豆湯、紫蘇熟水。有人擔著擔子先把大餅卷肉擔走。狄平被人推過來,他氣定神閑,笑呵呵道:“餅烙得不錯,還有湯?真好!以前打仗都是吃炒面,哪能吃得上這個!兵士們吃得飽飽的,殺敵都有勁兒!”
流連其實心中慌得一匹。狄平夸獎過了眾人,悄悄問流連:“面夠吃嗎?不行我派幾個人磨面。起碼得再堅持兩頓。王爺很快會過來接應的,不要怕?!?p> 流連強撐道:“我不怕,就是忙不過,全是缺胳膊短腿的,能不能動員幾個有力氣的青壯婦人過來幫忙?”
狄平略帶歉意,青壯婦人忙著運石頭和護理傷兵,送飯送水,甚至上城墻上守護,不過他還是答應下來,派侍衛(wèi)去找尋幾個能搟面的婦人。
忽然有人高聲喝喊:“敵兵上來了!”卻見足有上百黑衣人從懸崖下往上爬。這些伙頭軍都是經(jīng)歷過戰(zhàn)場的,迅速抄起勺子鐵鏟劈頭蓋臉打過去。流連舉起手邊一把鐵鍬把一個剛冒頭的黑衣人拍下去。狄平也抄起長桿捅下去一個。第一輪進攻被打退了!
狄平坐在崖邊皺起眉頭,底下的人還在源源不斷往上爬,上邊兒的人已沒幾個能站住的了。最近的兵也沒能過來援助,這里本來是最安全的地方,缺口居然會從這里打開。
狄平對流連招招手,流連蹲下去,狄平手扶住她的肩,“如果這里守不住,你就從這里跳下去,這群禽獸,落到他們手里,會生不如死!”
流連點點頭,知道了最終的結局,她心里倒安定了。忽然她靈機一動,提桶裝了蛋花湯澆下去,敵人慘叫著跌落谷底。所有能動的人都學著她的樣子,把滾湯熱油潑下去,底下慘叫連連,上面的人贏得了一息喘息之機。
援兵終于到了。居高臨下,敵軍幾無還手之力,流連跌坐在狄平身邊,幾乎要散架了。
信王匆匆趕來,流連委屈地幾乎要哭出來,想她上輩子,干得最壞的事兒,也不過是去農(nóng)民伯伯的地里撥幾棵花生。別的女人還在背后說別人壞話呢,流連幾乎從不在背后議論別人。這一生,殺人的事兒都干出來了,倒霉催的,全怪這個男人。
信王心有余悸將她擁入懷中,流連心一松,暈過去了。
信王焦急地想喚醒她,狄平扯了扯他的袍子角兒,拿起一根燒火棍抱在臂彎比劃了一下。信王恍然大悟,抱起流連往回送。
城外廝殺地正酣,城墻上的人卻閑下來了,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信王放下流連,她的手緊緊抓著他的衣襟。信王知道她是被嚇壞了——慘烈的戰(zhàn)爭給人的沖擊遠比裝神弄鬼更猛,索性在她身邊躺下歇一歇。
戰(zhàn)斗很快結束了,保才和狄平忙著打掃戰(zhàn)場,識趣地沒來打攪。
流連太累了,暈過去后其實是睡熟了。信王看了她一會兒,也樂呵呵地睡下。
矇眬中,流連覺得身邊有人,她一個人睡習慣了,抬起腳將旁邊這個人踹下去。信王睡得正好,腰恰恰磕在腳踏上,疼得他直學蛐蛐兒叫喚。信王氣壞了,高聲叫罵起來,流連訕訕地遮住頭,信王用拳頭比劃了幾下,到底還是沒下手,扯開被子看著她通紅的臉,沒忍住親了一下。
戰(zhàn)場打掃干凈,審問過戰(zhàn)俘,保才替信王寫了奏折。信王拿起來看了看,“證據(jù)充分嗎?只有口供恐怕不行,沈家在放州經(jīng)營了幾十年,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保才道:“沈家和鬼方人里應外和總是事實吧!”
信王搖搖頭,“這些人不是沈家正規(guī)軍,到了京里肯定翻供,只要他們咬死是百姓,反咬我們殺良冒功,意圖陷害沈家,我們如何辯解?”
“那我們就眼睜睜吃這個啞巴虧?總得參他一本吧!”
“這樣,參他坐視不救,貽誤軍機!這個總是沒跑的!”
保才點點頭,鼻子里長出一口冷氣,“平兒說城中有內應,怎么排察?”
“保哥,你說他們的目的是什么?就算能攻下城,也很難守得長久!況且沒有長兵器,也不一定能攻下城來!難道就為給我送功勞不成?”
保才看了他幾眼,思索了一會兒,沉吟道:“崖邊的黑衣人有兩個活口,據(jù)他們交待,任務是劫持一個女子,呵,太荒唐了!”
“是柳娘子嗎?”信王脫口而出。保才尷尬地點點頭,“王爺,這話靠不住。柳娘子雖然很會挖空心思做菜,也很會賺錢,但她從不關心我們的武力配置,再說了,她連門也出不去,能得到什么有用情報!應該就是為了轉移視線。從哪方面兒說,她都不值得費三百死士來換?!?p> 不能說保才說得沒道理,但是有一句話他不贊成,他心里說,我就舍得拿三百死士來換,但是他沒說?!氨8?,如果他們說得是真的呢?背后會是誰呢!”
保才倒吸了一口冷氣,“難道是仁王殿下!他怎么會和禮王攪在一起!”越想越心驚,“禮王怎么可能是仁王的對手?”
信王冷哼一聲,“我如果能把沈家拉下馬,等于削了老三的一條胳膊,如果不行,他可以趁機跟沈家示好,擴充自己的勢力。我和老三斗得你死我活,他坐收漁利,一箭雙雕的好打算!除了老大,也沒別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