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連閑逛了一番,買個一些吃食,翠翠捧著跟在后面。角門旁站了兩匹馬,一匹棗紅一匹黑色,那黑馬毛色明亮神駿異常,一個人正替它刷毛。流連沖黑馬吹了一聲口哨,贊道:“哇!漂亮!”刷馬的人抬起頭來,沖流連咧開嘴笑,呲著一口大白牙,不是別人,正是慎言沒過門的未婚夫狄平。
“狄侯爺!回來娶媳婦嗎!恭喜你呀!”狄平笑道:“同喜!同喜!”
流連伸手想拍拍那匹黑馬,誰知那馬仰頭長嘶,不許她摸,流連笑道:“你看它還認人呢!這么聰明嗎!”狄平笑著吹了幾句,黑馬很不長臉地調過屁股甩了流連一尾巴。流連拍了那馬屁股一掌,罵了它一句,狄平笑道:“剛剛你的頭發(fā)甩到它臉上了,它報仇呢!
“真的假的?吹呢吧?”流連半信半疑地又用頭發(fā)甩了那馬臉一下,果然馬又調過屁股來甩了流連一尾巴。流連嘆道:“真的欸,太聰明了!”說著話拍了拍馬頭,馬低頭打了個響鼻,任由她拍。
“林夫人,這馬喜歡你呢!等閑的根本不許人近身!”
“真的嗎?這么給面子!”流連揪了揪馬耳朵,馬又打了個響鼻。
翠翠不信邪,也想摸一把,誰知馬高高仰起頭掙了一下,竟是拒絕的意思,流連眼里幾乎要冒出星星來了。
吃過午飯流連小憩了一會兒,天太熱了,洗了個澡,披著頭發(fā)出去散步。
蟬扯著嗓子長鳴著,樹蔭濃濃的鋪在地上,沒有一絲涼風。流連仰頭看看天,看不清太陽在哪里,又似乎無處不在,晃得人眼花。
流連沿湖漫不經(jīng)心地遛達著,長長的柳條輕輕撫過她的深紫軟緞提花袍子。袍子無領無袖,下擺剛剛到膝蓋,這衣服是蘇氏送她的,出門是不行的,只能背著人偷偷穿一下。流連攏起頭發(fā),雪白的脖子汗涔涔的,輕輕放手讓頭發(fā)披散下來。
忽然一個黑影在假山石上點了一下向她撲來。流連大驚,手忙腳亂想推開來人,誰知來人竟像多了幾只胳膊似的,將她緊緊箍住,嘴胡亂往她臉上拱著,硬硬的胡茬扎得流連生痛。流連不能動彈,手在地上胡亂摸著。流連想踢開他,只是這個男人孔武有力,她哪里敵得過……
流連兩世為人,哪經(jīng)過這個,慌亂中摸到了一塊石頭,狠狠拍到侵犯者的后腦勺上,趁他一楞神,從他身下掙出來跑了。流連慌不擇路往前跑到棧橋上,那人竟緊緊跟過來,流連驚惶失措地一腳踏空,掉進水里,慌亂中她僅有的一點點水性全不管用了,幾口水灌進來流連暈過去了。那人也隨著流連跳下來,抱了流連放在棧橋上,自己躍上岸揚長而去。
……
五王爺濕漉漉地坐在駙馬對面,嬉笑道:“姑父,跟你討一個人兒?!瘪€馬險些嗆了,放下茶杯笑道:“怎么,鐵樹要開花了嗎?說吧,想要誰?”
“不知道叫什么,個子高高的,穿了一件紫袍子?!?p> “紫袍子?那是誰呢?連名字都不知道就看上了?在哪兒看上的?”駙馬取笑道。
五王爺嘿嘿笑了幾聲,“在園子里見到的,帶勁!”
“園子里?”駙馬狐疑道,一種不祥的預感爬上心頭。忽然公主闖進來,抓了根雞毛撣子不由分說劈頭蓋臉打過來,駙馬頭上冒出汗了。
五王爺躲到駙馬身后,嬉皮笑臉道:“姑姑饒命,我納了她便是,……”
“孽畜!那是林探花的夫人!”
“什么!好好的一個夫人怎么光著膀子滿園子亂竄?”
公主坐在一旁低頭垂淚,“好在沒淹死,你這混蛋,誰許你進園子里去的!林探花把夫人托付給我,我怎么跟他交待?”
“姑姑……”五王爺?shù)暮瓜聛砹耍八媸橇痔交ǖ姆蛉??這可如何是好?該死的,這么憊賴,怎么連頭發(fā)都不盤起來,我還以為是府里的侍女呢!”
……
流連悠悠醒來,翠翠守著她,眼哭得紅紅的。流連愣了一會兒,很快就記起來一切。公主親手端著一碗藥進來,蘇氏跟在她后面。
公主支走了翠翠,在床邊坐下來,將藥放在流連面前,和藹地勸流連喝下去。流連哪里肯喝,驚疑的目光在公主的臉上和藥碗之間轉來轉去,公主見狀,嘆了口氣,端起藥喝了一口,“這是避子的湯藥,以防萬一的……”
流連端起藥碗,細心地轉到公主喝過的一旁,她的小心眼兒沒逃過公主的眼,公主被她謳笑了。
“難為你心眼子這么多,怎么就著了道呢!那個……他不知道林夫人住在園子里,還以為是個侍女,如今錯已鑄成,他愿意拿出三千兩銀子向你賠罪,希望你海涵,這事兒就揭過去吧?!闭f著話從袖子里掏出一疊銀票放在床畔,看了蘇氏一眼,“你好好開解一下林夫人,別讓她干傻事,我去封住那些下人的口?!碧K氏忙點頭應承,送公主出去。
流連氣得渾身發(fā)抖,抓起那疊銀票扔了出去,低下頭掩面痛哭。蘇氏彎腰將銀票一張張拾起來,過來坐在她身邊,并沒有勸她,淡淡道:“你有氣就撒出來,在我跟前怎么都可以,但是在公主面前,你必須原諒他。我知道你不稀罕錢,不過我勸你還是收下吧,不想要改天捐到廟里去!”
流連不語,蘇氏輕撫額頭嘆了口氣,“我知道你氣不過,可是不能意氣用事。我半點兒替他們辦事的意思也沒有,你我親姐妹一般,我是為你!咱們惹不起他們,你就當是被狗咬了,你要是過不去,他們有一百種讓你死得無聲無息的辦法!不比碾死一只螞蟻費事兒!”
流連知道蘇氏說的都是實話,而且這事兒萬一張揚開,自己固然沒了活路,林珩也沒臉在官揚混了。只是道理再明白,這口氣也很難咽,流連素來也不是忍氣吞聲的性子,左思右想,權衡半天,只好想著來日方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