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休沐,長天微在房中擦劍,長越王從門外進來,笑說,“我兒這段時間做巡檢大人可安穩(wěn)?”長越王自是知道他做的好,忍不住調(diào)侃道。
“父親比兒還忙,父親可安穩(wěn)?”長天微將劍入鞘,笑著說。
“都當了京畿巡檢了,還小孩氣。”長越王正色說。
“父親,你為何要讓宋容旭當我的文官?”
“怎么,他不好嗎?”長越王坐了下來,問道。
“他很好,只是他若不愿,兒覺得還是不該強人所難?!?p> “強人所難?為父是看在宋元帥在北門城對你的照顧,才舉薦他,讓陛下把他從翰林院調(diào)到巡檢司做你的文官,這對他何嘗不是好事,難道沒有在翰林院磋磨時光好?”長越王覺得自己的兒子簡直就是木魚疙瘩。
“我今日準備去宋府找他,若他不是自愿,還請父親跟陛下表明情況,給他另派個官職。”
“要說你自己去說,你已是京畿巡檢,自有進宮面圣的資格?!遍L越王說完,搖搖頭便走了。
午時向母親問過好,長天微便打馬去了宋府。
宋府大門正開著,小廝見是巡檢大人來了,立刻請他進來。
“我來找你們公子?!?p> “還請跟我來?!毙P準備引路。
“不必,我知道怎么走?!闭f完繞過小廝自顧的走了。
宋慈恩的丫頭出來端水果,正好看見長天微,便小跑著去稟了小姐。
“給我梳妝?!彼未榷鬏p聲說,眼中帶著決絕,今天她要穿上最美麗的衣裳,同他要得一個結(jié)果,即便知道是不愛,卻也還是抱有一些些僥幸,期待能從自己日日翹首期待的人口中得到不一樣的結(jié)果。
情之一字,入了心,便成了卡在喉頭的一根刺,讓人吃不下,睡不好,坐立不安,心力交瘁,尋不得解法,只能把相思的苦水往肚里咽………
待梳好妝,宋慈恩差婢女去請長天微,就對他說,這是自己最后一次去尋他,花園荷池邊,不見不散。
長天微走到宋容旭院外,里面的小廝卻出來說他家公子去城南書肆挑筆墨了。
沒找到宋容旭,卻等來了宋慈恩的婢女。
那婢女轉(zhuǎn)達了話,生怕巡檢大人不去,忙跟他說,“大人,求求你了,你見見我家小姐吧,她這段日子,就沒笑過一次,整天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做秀活,那手指,都被針尖扎紅了……”說罷,小聲哭了起來。
長天微本想直接離開,但聽了婢女的話,怕再不理會,宋慈恩會走極端,想想她只是個弱女子,即說是最后一次,自己便也不該叫人再有妄念。
“你便帶路吧?!遍L天微如是說。
那婢女點頭如搗蒜,立馬高興著帶路。
走了不一會兒,“就是這里了,巡檢大人再往前走幾步就能看見我家小姐了,奴婢先退下了。”
長天微慢走了幾步,眼前又是一番景致,只見滿池的荷花全都開盡了,水面碧波輕漾,池邊的樹蔭下,站著一個少女,穿著淺綠色紗裙,長發(fā)及腰,與這荷花海極似,意韻飄楊,簡直美的像一副畫,讓人不忍打擾。
長天微默默走了過去,卻沒有太近,依舊保持著恰當?shù)氖柽h,只是那些準備好的話竟無法開口。
一時兩個人都靜默著,任微風帶起衣袖裙裾………遠遠看去,一個俊秀修長的錦衣公子,一個靈逸動人的美麗少女,直叫人感嘆,好一對人間仙侶。
宋慈恩見他不說話,柔聲開口道,只是那聲音夾雜著很多情緒,“你可記得那日江邊,你對我說,你喜歡草原?”
“我記得?!遍L天微稍稍低頭,陽光正好像那天一樣灑在他的側(cè)顏,濃密的睫毛被光暈的斑駁。
“回來后,我花一個多月繡成了一幅草原圖,想在七夕的煙火盛宴親手交于你………”宋慈恩依舊沒有回頭,只是聲音哽咽起來,“只是你卻躲著我?!?p> 長天微沒有出聲,他不知該如何開口,宋慈恩的喜歡,他不配,而他亦對她不可能有情,呵,兩個女子,在這個朝代,該如何有情。
“我今日就想問你,你跟我,真的,這輩子都不可能嗎?”宋慈恩轉(zhuǎn)過身,滿眼含淚的看著長天微,那眼里,有心碎,有怨恨,亦有小心翼翼的希冀,盈滿的淚水里正好映著長天微完美的輪廓………
他看著她的眼睛,心中竟有些羞愧,只輕聲道,“你的眼淚應(yīng)該留給更值得的人,我不配你的喜歡?!?p> 宋慈恩聽了這話,竟搖搖頭笑了,“罷了,原來真如我所想,是我自己一廂情愿,那我今日便想問問你,你鐘情怎樣的女子?”
長天微只覺得語塞,并未回答,宋慈恩卻接著說,
“他們都說你是大昊國最好的男子,你出身高貴,才華出眾,武藝非凡,年少有為……他們說你該配這世上最好的女子,而我不過一介武將之女,如何配得上你,今日即將話說明白了,便只當是我傻,長天微,你真的不配我的喜歡,而不是我配不上你。”
長天微第一次聽到家人以外的人叫他名字,竟有些驚訝,“你如今這樣便很好,期期艾艾的女兒家,在這世界很難得到幸福?!毕袷歉嬖V她,又像是在說自己,“比情人更長遠的感情,永遠是朋友?!?p> “朋友?”宋慈恩苦笑,我已非你不可,又豈能與你做朋友……“罷了,以后我都不會再尋你,今日你給我上了一課,慈恩謝過了!”說完,那淚已止不住的淌了下來,她還能如何?擦擦眼淚,帶著攢夠的失望離開了。
不是你不配我……是我不配你。
長天微靜靜的看她離開的身影,心里忽閃過這樣一句話。
突然就想到了前世看過的一首詩,很應(yīng)此刻的心情,便小聲念了出來:
楓葉千枝復(fù)萬枝,江橋掩映暮帆遲。
憶君心似西江水,日夜東流無歇時。
…………
這詩剛好被站在拐角的宋容旭聽到,他在心里默念了一遍,嘆道,這詩于自然風光著情,卻道盡了情字之不易,不禁啞笑,這長天微竟也頗有詩才??此麑Υ榷鞯膽B(tài)度,一個男人卻能如此細膩有度,自己也自愧不如,如是他,大概是連理睬也不會的,但他說的對,確實,比情人更長遠的關(guān)系,永遠是朋友,因為朋友,代表著很多種感情,而情人,合久必分,分久卻未必能合………
長天微回府后,坐窗前的古琴邊,心中有一絲悵惘,便隨手撫了一曲《癡情?!?。
癡情冢,癡情冢,癡情就是恐高的人面對萬丈懸崖,也會堅定的往下跳,癡情就是冬月的霜雪,伏天的烈日,世上最傷人也最炙熱最危險的東西,而這東西,我長天微似乎并不需要,我要的是這一生的自在灑脫,為心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