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關(guān)門

　　“秦君要聽我的解釋嗎？我的解釋就是沒有什么事發(fā)生，秦君今天不過是在街上看到一個長得與我十分相像的人，你們經(jīng)歷了一場誤會，很快就和好啦，對不對！”川野微笑著，眼里閃爍著溫和和喜悅的光輝，仿佛在宣布什么振奮人心的好事情一樣，攤開雙手，像極了油畫里的演說家。

　　秦離依舊抱著手臂，淡定地靠著門，沒有回應(yīng)，川野演說一般的動作沒有被理會，他也不尷尬，落落大方地收回手，理了理劉海，等待秦離的回復(fù)。

　　“你態(tài)度很差。”秦離開口就是一句嫌棄。

　　眼前一舉一動都透露著心機(jī)和修養(yǎng)的人，聽到這句話，還是忍不住頓了一下，“秦君的嘴刀子還是一如既往，沒法讓你滿意啊?！?p>　　“既然你這么沒有誠意，那就我問，你來回答。”

　　川野聽到秦離如此篤定又霸道的發(fā)言，眼睛一轉(zhuǎn)，“秦君啊，你要如何保證我會告訴你?！?p>　　如何保證？秦離首先想到的是暴力直接的手段，但實話實說他對現(xiàn)在的川野，是否是克隆體切片都尚未知，嚴(yán)刑逼供會管用嗎？

　　“你是白王血裔？”秦離試探著問。

　　“如果是你認(rèn)識的他，他只是個嵌合體，我是真正的白王血裔，這個還是可以講的。”川野依舊保持微笑，禮貌作答。

　　“那……你就是本體，他們都?xì)w你控制吧?！鼻仉x遲疑了一下，還是說了出來。

　　眼前的男人很明顯地露出了吃驚的樣子，川野有點不好意思，很“川野”地?fù)项^，“雖然不想承認(rèn)，但是你猜對了，看來我得小心管理自己的表情啊?！?p>　　“不要模仿他。”秦離有點反感這樣的舉動，突然厲聲呵斥。

　　“可秦君，那些都是我，真的，我們是同窗兩年的好朋友了?！贝ㄒ笆栈厥郑謴?fù)了端莊的姿態(tài)。

　　“看來你還能讀取嵌合體的記憶，那是你的言靈吧？”秦離微微抬眼，一雙煙晶色的眼睛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金色，使川野渾身一僵，控制不了自己的表情。

　　還好，初代種的優(yōu)勢對白王血裔還算管用，秦離繼續(xù)觀察，試探，“言靈?付喪，以你的程度，應(yīng)該是這個?！?p>　　川野的臉直接僵住了。

　　言靈?付喪，源于日本神話里的付喪神，在神話里是依存在器物上的記憶和情緒，化作每年一度的“付喪神之亂”，成為一時的災(zāi)禍。

　　而言靈的效果類似付喪神的能力，吸收事物與活物身上的情緒和記憶，或化為自身力量，或為己提供情報，被汲取的對象，則會在一段時間后消失。

　　字面上的“消失”。

　　那真正的川野，就不在了，既然克隆的源頭已經(jīng)代替他站在這里了。

　　“進(jìn)入卡塞爾，又在蛇岐八家里，利用克隆體幫你完成需要大量時間精力的事情，再銷毀他們，他們不會反抗的么？”秦離邁步走近川野，金澄澄的眼睛緊緊盯住他。

　　川野沒辦法，也沒打算傷害他，而是盡力扮演好友的形象，可謂是盡心在招待秦離了。

　　如果沒有這一出，這個假期秦離會過的很輕松。

　　川野深吸一口氣，讓自己看起來盡量鎮(zhèn)定，“克隆的技術(shù)并不成熟，尤其是黑白王血裔的嵌合體，他體內(nèi)的力量相互沖突，本也活不了幾天，我說服了他們……”

　　川野突然停住話頭，自嘲一笑，“不過我有點遺憾沒親自去卡塞爾，大家都是很有趣的人，真可惜啊?！?p>　　秦離看著他，心里沉沉的，他們宿舍從今天起只剩下兩個人。

　　川野……他的記憶尚存，但秦離不接受這種下三濫的犧牲。

　　他覺得自己沒法直視這張臉了。

　　“因為你憧憬那段時光，你才這么費心對我好嗎，真謝謝你啊?！鄙倌杲鹕耐桌飳憹M了嘲諷與不屑。

　　但川野卻一副沒看出來的模樣，眼里突然迸發(fā)出興奮的光彩，“我們都是有能力的人，我希望我能為屠龍事業(yè)做出奉獻(xiàn)，也能在將來青史留名?！?p>　　哈，屠龍事業(yè)，秦離笑了。

　　“沒去過卡塞爾，你的覺悟倒很高，真該叫昂熱給你頒個獎學(xué)金?！?p>　　但川野已經(jīng)聽不進(jìn)秦離的嘲諷了，他開始自顧自地講起來，“秦離，你知道我是怎么進(jìn)入源氏的嗎，我只是一個籍籍無名的混血種，也沒有接觸黑道很久。”

　　“只因為我知道一點源稚生的故事，編造自己和弟弟因為血統(tǒng)分離的經(jīng)歷，與源稚生局長的稍微混合了一下，我和他，還有王將先生，就有了共同語言?！?p>　　川野優(yōu)雅地拉了一下領(lǐng)帶，“但我的目的不止這樣，秦君，我都和你說了吧，反正，你也沒有證據(jù)，你也并不站在日本分部這里?！?p>　　“我做這么多，是為了恢復(fù)自己的身份，身為上三家的血脈，我要比從荒山帶回的源稚生，更加優(yōu)秀，讓日本分部更加強(qiáng)大！”川野終于和秦離的眼神相對，清楚地在秦離眼里，看見自己的倒影。

　　他沒敢去看映在秦離眼睛里的自己，會是什么表情，他也不會在意這些了，再一次演說一般攤開手臂，“秦君，你和溫蒂，和古斯特，和卡塞爾的大家，都是很優(yōu)秀的人，甚至比我優(yōu)秀的多！我們將成為卡塞爾媲美梅涅克的黃金時代！”

　　“選擇卡塞爾，就是這條神圣的使命之路。”川野平靜下來，觀察秦離的反應(yīng)。

　　秦離和往常一樣，懶懶散散地聽他說話，又靠回了門上，很好嘛，很有收獲嘛，話都說通了，看來川野很相信自己。

　　“我覺得秦君，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和良友，所以我愿意在將來，仍然以這個身份，以你記憶中的樣子，帶你一塊走屠龍這條漫漫長路啊，朋友，”川野覺得這個反應(yīng)很好，往前一步，“如果你的信仰在過去兩年還不堅定，你還要摸魚度日，我會激勵你努力克服的?！?p>　　秦離抬頭看著滿臉熱忱的川野，腦子里卻回蕩著另一個人的話。

　　“我們都是一類人，一樣懶，真有緣！”

　　算了吧，我又不是什么好人，我在卡塞爾眼里，還是個反派嘞。

　　“大可不必?！鼻仉x轉(zhuǎn)身，進(jìn)屋收拾自己的行李，“我等你當(dāng)上日本執(zhí)行局局長的好消息，先去西伯利亞吹吹風(fēng)冷靜幾天。”

　　看著自己那些行李，秦離也沒了想認(rèn)真收拾的欲望，隨便拿了點衣服，日用品都不要了，帶上貴重物品，就輕裝上路。

　　川野被他這一出鬧得不知所措，只是也沒能阻止，“是嘛……那一路順風(fēng)，我會等待未來的合作的?！?p>　　秦離提著行李出了門，推開門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轉(zhuǎn)過頭來看眉清目秀，英俊有神的川野，原來這張臉從來都不是憨厚單純的模樣。

　　“你果然是正宗的日本人?！?p>　　話音落下，門也關(guān)上了。

　　在秦離買機(jī)票飛離日本這一天，路明非，楚子航以及凱撒，收到了一個新的任務(wù)。

　　日本海域，出現(xiàn)了龍類心跳聲。

　　秦離坐在飛機(jī)里，看著夜晚的云，想起以前康斯坦丁說過的，哥哥每次都交代的話。

　　“人類，是不能相信?！?p>　　人類之間，也不能相信，龍族和人類，就更不用談了。他托著腮，控制不住地去對比川野和今晚的那個川野，心里難以平靜，是失去友人的惋惜，還是別的感情呢？

　　姐姐總是告訴他，不要刻意去遵守黑王定下的“龍類唯有權(quán)與力”的規(guī)矩，讓他坦然接受自己的心思。

　　唉，秦離嘆口氣，眼前之物，是不能相信啊。

　　這就是“血之哀”的孤獨感嗎？又多了一種表現(xiàn)形式。秦離看著灰色的云，僵硬的臉終于放松了一些，前行方向的對立，是晨曦的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