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章 陣眼
確定百谷王之子安全無虞后,猶留放松手臂,攤開手掌,釋放出息體里十分之一的息力前往地下一探究竟。
兩掌息力在入地前合二為一,眨眼間化作息劍,直扎土層,氣勢凌厲,不可阻擋。
識覺隨后,送息劍入土,土層崩裂,繼而撕破單薄的塵膜,一路向下,暢通無阻。
息劍極速,直追陣眼而去,識覺漸感吃力,佇立在地上的他不得不再度釋放息力,繼續(xù)加固識覺。
若識覺不能緊跟息劍路徑,他便什么都不知道。耗費這么大的力氣,如果只是為了離開梅嶺,那也太虧了。
獲得息力援助后,識覺立即追了上去。
須臾后,就已可見陣眼之底距離地面,約莫要有百米之深。
這樣的深度,當(dāng)初是如何在此設(shè)下陣眼的?
驟然間遙見幽深,整副身軀霎那失重發(fā)虛。一身冷汗暴下,他不得不及時收斂氣息,穩(wěn)住身體,才不至于像只烏龜般四腳朝天。
皮囊還是皮囊,本能的反應(yīng)是息力目前還無法覆蓋的。但也正是因為這種本能,他才能確定自己還是個人。
做人,他還沒有做夠。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夠以猶留之名,有始有終地度過這副皮囊的一生。
然而垂直的深度令本能極力抗拒,使得識覺劇烈搖晃,猶如置身在渾濁動蕩的水中。
震感難消散,整副皮囊輕若浮葉,完全無法找到腳踏實地的安全感。
隨風(fēng)而動,轉(zhuǎn)眼之間,皮囊竟然跟了上去,掉入了息劍的去路。
這種真實的體驗,令意識迷離,理智被恐懼所取代,求生本能作祟,他不得不伸手拼命地抓撓土層。越是往地上攀爬,就越像是被魔鬼抓了腳后跟,恐懼就越發(fā)強烈。
須臾之后,手指再無半點力氣,他只能眼睜睜看著自己的手離開了入口。
息劍的入口極小,但識覺里他宛若親臨其境,整個人止不住地往極幽深處墜落。
息劍在前方,好似一抹筆直的薄光,繼續(xù)射入無窮無盡的地獄去。
直至,剛消化的生息沖進了息力里,才將他從幻覺中拽了出來。
恢復(fù)獨立意識,猶留深深吸了一口氣,排除窒息感后低頭看見了地上那個入口,還留有淡淡的息輝。
盡管十分清楚,這不過是識覺被某種力量影響所導(dǎo)致的一種錯覺,但他的理智還是被淹沒了。
若是從前,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甚至都習(xí)以為常了。起初,他連識覺所見和人目所見都分不清楚,何況是其他力量所生的幻境。
然而,現(xiàn)下終究是不同的。
這只意味著一件事情,此陣法和蠻力的能耐都不在他的力量之下。甚至比異祖那家伙更肆意妄為。
有幾個恍惚的剎那,他竟然真的忘了自己還佇立在地上,差點將胸膛里的恐懼喊出來。
意識被徹底覆蓋,無一絲理性殘留,沒有比這更可怖的事情了。
自從息體不斷遼闊,息力不斷強大后,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迷失在識覺中,分不清自己和識覺的區(qū)別了。
更恐怖的事情是:識覺原來也會受其他力量所控制。識覺是覺識之界的眼睛,而這雙眼睛居然不受他絕對控制。
憤怒升騰,即刻淹沒了還未消散的恐懼。
究竟是受了陣法之眼的蠱惑,還是被蠻力所影響?一時之間,他也是無法猜透的。
時間變得異常緩慢,就算意識穩(wěn)定,他還是看見識覺里的自己還在往下掉。這不僅僅惹怒了他,也惹怒了皮囊里還在不斷融合的息力,很明顯感覺到息力的斗志越來越昂揚。
如果只是為了震懾,這布設(shè)陣法之人也實在閑得荒啊。且不說今日的梅嶺,沒人來;最古時,整個陰城指不定都沒人影。難道,只是為了向后人炫耀自己布陣的能力有多強大嗎?
藍天若是在此,也許還能說出個所以然。
可惜了,先前沒有深入了解陣法之界,但凡他多用些心,此刻也不用像個白癡一樣望著陣眼發(fā)呆。
有一件事情是確定的:梅花塢下珍藏的蠻力,絕對是個棘手的家伙!
但凡是成規(guī)模的力量,都會有自長的能力,地下雖寂寞,卻往往也是最好的食庫。
異祖被森林之子封在地下時,可沒閑著。如此野蠻之力又豈肯修身養(yǎng)性,長眠于此?
一想到這里,他又一陣寒顫通體,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受體內(nèi)力量的沖動影響。
本以為,如今融合已經(jīng)完成大半,他可以控制未融合的那部分力量。如今看來,這顯然是他的一廂情愿。若要成為力量的主人,統(tǒng)領(lǐng)所有力量,恐怕必須先讓森林之子和異祖之力皆臣服。
野林歷史上從來沒有人獲得息體,擁有息力,他是第一個人。
如何從一個普通人修成息主?
問天問地,最后他也只能問自己。
目前無任何史料或野料可以參考,也無人可引導(dǎo),根本沒有一處可求知。這就是荒蕪之界,步步艱難,他只能自己獨自摸索,開天辟地,創(chuàng)造奇跡。
也許沒有奇跡,只有尸體。
未等他完整整個頹廢的心態(tài),息力已經(jīng)蓄勢待發(fā)。
或許是同為力量之故,才激發(fā)了體內(nèi)力量前所未有的決斗之心。失敗的經(jīng)驗再度浮現(xiàn),然而無知之下,荒蕪一片,這次他真的毫無信心。
幸好體內(nèi)力量斗志昂然!或許是太久沒有碰見強大的力量,且正好是可吞噬的力量。
唉,都說做人懶惰,做力量也懶惰,都想著一步登天,能少奮斗幾十年。如果能吞噬蠻力,他的息體和息力必然再蛻變,這種蛻變會加速他成為息主,定然比現(xiàn)在更為強大,那自然是最好不過的。
肆意生長的蠻力至今還無法沖破古陣法,可見當(dāng)年布陣之人早有預(yù)見,布陣之初應(yīng)已把陣法鞏固到了一定程度,并保證了封印的長久有效。
否則在陰寒的野林,古陣法如何至今還保持著完整性?
古人的智慧不能小覷?。伍L老不止一次提及,必然是對方野林的歷史有著深刻地了解。
可惜了,那個時代的歷史,他知之甚少,也沒有什么好思考的。
無知如囚牢,禁錮了他的好奇心??v然有息力,也無法拓闊思維,提升思考的能力,好似嬰兒擁有千里眼,毫無作用。
古陣法及布陣古陣法之人,皆引起了他極大的興趣。萬萬沒想到在異祖之外,竟然還有人或其他力量具備這個能力。
畢竟,要把陣法布設(shè)在深處已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何況還是暗無天日的百米地腹中。
藍天的造詣,目前也無法到達這種深度。
由此可知,能被此等古陣法封印在梅嶺下的蠻力,也絕非一股尋常的力量。
若是真的能吞噬這股力量,距離息主之位,他便指日可待。若是待到森林之子的碎魂都入體,也許又會有新的變數(shù),那時這副皮囊,也會更換新的主人。而他,將會徹底消失。盡管這只是他的恐懼,卻也有成為事實的可能。
息劍越發(fā)兇狠,他也只能祈禱不要捅了馬蜂窩才好。此時,已能判斷,陣眼之下的力量,遠比他想象得強大跟富饒,仿佛是天地之間的梅花生息都蘊藏在此了。
經(jīng)過多年的發(fā)酵,梅花生息已然修成一股獨特的力量,且獨立在野林生息之外。
此時,若要收回息劍已無可能。
息劍的息力中,有很大部分來自森林之子和異祖的原始力量。只要這兩股力量沒有被徹底融合,盡管已有部分被融合,依然無法絕對服從皮囊之主的命令,他就無法成為息力的絕對主人。這是他剛剛領(lǐng)悟的真相。
息劍倏然停止向下,識覺撞上息劍時,他才從恐懼中清楚,明白已達最底部。
這就是陣眼了。
好似靜謐的黑水面,樸實無華,在息劍輝下還可見幾分粗糙,甚至都不像正經(jīng)的陣眼。
一般來說,陣眼是陣法之心,亦是最華麗的權(quán)利之眼,不該如此平平無奇啊。
難道是古人的審美與現(xiàn)在不同?
收起分散的注意力,猶留聚精會神地盯著陣眼。
才注視了一會,那陣眼竟然有了動靜,就像是眼珠子在眼皮下轉(zhuǎn)動了幾下。
這是......他有些不敢相信識覺,忍不住搓揉了自己的雙眼,旋即無奈一笑,就算是戳瞎了雙眼,也無法影響識覺分毫。但他是個人,無法擯棄人的本能習(xí)慣。
識覺所見越發(fā)澄清,完全沒有眼花的可能。
剛剛靜謐的黑水面乍然開啟......對,就像是一只眼睛突然睜開了。
識覺冷靜,但他卻無法冷靜,像極了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傻子驚呼出聲。
這,這竟然真的是一只紅色的眼珠子!
越睜越大,直至完全可以裝下一個他。
接著,他看見自己走了進,躺在紅色眼珠子里,就像是一具尸體浮在血泊之中般安靜。
嚇得他差點踉蹌倒地,幸好覺識之界有另外兩股力量的記憶見慣了大場面,支撐住了識覺。否則識覺隨他縮回,那入地護送的息力又白費了。
須臾后,覺識之界分辨出這顆眼珠并非普通單眼,而是梅花的生息聚集在陣眼下,看起來像是濃縮在眼珠中。
未等他發(fā)號施令,息劍竟然迫不及待,直刺陣眼。
霎那間,識覺里只剩下濃郁的紅色,再無其他。
息劍再發(fā)起進攻,立即以劍身攪動四周。紅色爆炸開來,頓時血花四濺,猶如梅花瓣紛飛般絢麗無比。
在識覺里,他看得癡呆,從未見過這般浪漫景象,宛如置身仙境中,竟然有些不舍離去。
緊接著,哭泣聲從四面八方傳來,迫使識覺失去了鎮(zhèn)定。
下一刻,那眼珠子流出濃郁的紅色,河水泛濫般朝他淹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