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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起關(guān)中

第三十九章 京兆杜氏(二合一)

宋起關(guān)中 糖醋爆肚 3684 2021-04-28 23:46:27

  夕陽西下,夜的寒冷再度襲來。

  沈大擔憂的看著站在墻頭的劉義真:“公子,天色已晚,我們早些回去吧?!?p>  劉義真已經(jīng)立在墻頭一天,宛如雕塑一般向南邊望去,看著遠去的人影消失不見。

  今天是劉裕南歸的日子。

  不出意外,在眾將士得知劉裕將要南歸時,群情激憤。

  可當?shù)弥獎⒛轮∈?,又都陷入悲痛?p>  哪怕有萬般不愿,他們還是只能接受這個事實。

  王弘在臨走時也曾專門來和劉義真告別,并且勸誡道:“大帥如今突然南歸,恰似魏之武帝于赤壁潰敗,關(guān)中便如當年的荊州?!?p>  “所幸大帥留公子駐守關(guān)中,只要保持如今局勢不變,未來便還有轉(zhuǎn)機?!?p>  當時劉義真很鄭重的向王弘詢問:“王公可有妙計?”

  王弘有些羞愧的對劉義真說:“老夫長于政務,短于兵事?!?p>  “所以對外的兵事老夫并無良策,但是對內(nèi)有些想法?!?p>  “第一,大帥雖然留下兩萬兵馬,但是這些人多是南人,如今驟然被留在關(guān)中,哪怕是精銳的士卒內(nèi)心也難免惶恐,所以公子務必先穩(wěn)定軍心?!?p>  “其二,關(guān)中之民期盼王師久矣,可如今大軍卻倉皇南歸,一旦處置不妥必生民變,這便是公子第二個難關(guān)。”

  軍心民心如今都以為劉裕南歸而變得躁動,穩(wěn)定關(guān)中正是劉義真現(xiàn)在的頭等大事。

  收回了目光,劉義真走下城墻,翻身上馬后卻發(fā)現(xiàn)迎面走來一支送喪的隊伍。

  “安西將軍在此,速速避讓!”

  前面的士卒看有人在前面,道路又十分逼仄,容不下兩支隊伍同時走過,便高聲吆喝起來。

  對面送喪的隊伍一陣手忙腳亂,正要調(diào)轉(zhuǎn),卻被劉義真攔下。

  “死者為大,我們向后退?!?p>  劉義真帶人向后撤了幾十米,退出巷子,對面送喪的隊伍見如此,也馬上加快了腳步通過巷子。

  就在劉義真打算下令前進時,卻被人通報剛才送喪的隊伍特意派人來感謝。

  本想拒絕,但劉義真轉(zhuǎn)念一想王弘要他安定民心的話,就讓人過來見他。

  不過讓劉義真沒想到的是過來的居然是一對母女。

  只見二人穿著一身斬衰(五服中最重的一種),正跪在地上對劉義真行禮。

  “未亡人李氏,謝過貴人?!?p>  “免禮?!?p>  母女倆這才敢抬頭看劉義真。

  二人看到劉義真那張稚氣未脫的臉時,都有些吃驚。

  “汝良人因何而亡?”

  那婦人當即對劉義真說了當日晉軍攻城時發(fā)生的事情。

  劉義真聽罷有些唏噓。

  “當日若吾等早些破城,可能汝良人也不會喪命?!?p>  母女倆不敢說話。

  劉義真又問道:“你們以前依靠什么為生?”

  那婦人答道:“城外有三十畝桑田,平日里奴家也編寫竹簍,勉強維持生計?!?p>  三十畝...

  劉義真皺眉。

  這個數(shù)字其實對一個三口之家不少了。

  但問題是這里是關(guān)中!

  關(guān)中民生凋零,看戶籍上記載不到二十萬戶人。

  但是關(guān)中的耕田其實不少,二十萬戶人家要是分配妥當,每戶人家絕對不止三十畝。

  “吾知道了?!?p>  劉義真有些走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過了好一會,見母女倆還是跪在地上,便連忙摸出懷里的一塊銀餅交給母女倆。

  “孤兒寡女的在長安可不容易,這錢就當你良人的撫恤錢了,拿著吧?!?p>  那婦人連忙口稱不敢,可劉義真已經(jīng)命人回到皇宮中去了。

  婦人將銀餅收入懷中,正要拉起自己的女兒,卻見她滿臉通紅的看著劉義真遠去的車架。

  “嬌嬌!嬌嬌!”

  婦人喚起女兒的乳名,喚了好幾次才讓女兒回過神來。

  “母親...”

  婦人自然知道女兒的心思,可卻搖搖頭。

  “雖然不知道那少年將軍是什么人,但是絕不是我們這種人能攀附上的,莫要想太多?!?p>  她知道自己女兒算是有些姿色,但是在那種大人物眼中怕是依舊是凡桃俗李。

  “哦?!?p>  女兒不開心的撅起來嘴,似乎很不滿意母親說的話。

  “回神了,不然一會天要黑了,走快些?!?p>  ——————

  劉義真回到寢宮,身子還沒暖和,就得了通報說有人要找他。

  “讓他進來?!?p>  不一會,杜驥大步流星的來到劉義真面前俯身:“京兆杜氏杜驥見過刺史、安西將軍。”

  是他!

  劉義真恍然大悟。

  之前攻破長安的時候傅弘之告訴了劉義真有人在城內(nèi)和晉軍里應外合,那人正是杜驥。

  可是之后杜驥便沒了動靜,劉義真也因為忙著整理關(guān)中的戶籍、地籍,便把這事忘到腦后。

  杜驥其實也挺無奈的。

  原本他帶杜氏族人幫晉軍入城后,有人勸他來拜訪劉義真,可是杜驥卻有種“名士情結(jié)”,非要回族里等著劉義真登門道謝,再風風光光的把他請出山。

  可是左等右等。

  封賞、征辟的消息沒等來,卻等來了劉裕將要離開的消息。

  所以杜驥才不敢再擺譜,連夜趕來拜訪劉義真。

  “原來是杜氏,本官一直想登門道謝,可是最近實在事物繁忙,還望海涵!”

  劉義真雖然對世家沒好感,但是杜氏在破城時確實幫了大忙,禮數(shù)還是要做到位的。

  杜驥也是個直腸子,沒有和劉義真客套,他雙手作揖:“吾等早早就盼望王師歸來,那日不過是盡了綿薄之力而已,不過驥有一事不明。”

  “敢問刺史,劉太尉為何突然南歸?這是要放棄關(guān)中之地嗎?”

  劉義真沒想到杜驥這般直率,心中不由感嘆關(guān)中果然民風淳樸。

  “自然不是,吾父只是暫時南歸,關(guān)中之地也永遠不會放棄!”

  “那為何大軍盡數(shù)南歸?”

  杜驥語氣雖然咄咄逼人,但奈何劉義真還真不好回答。

  “我知道杜氏擔心什么,但是汝等放心,有我在,無論是匈奴還是羌人,都不可能進關(guān)中一步?!?p>  劉義真此時只能夸大了說:“如今關(guān)中尚有數(shù)萬大軍!還有河南也屯駐了軍隊,只要察覺北邊的夏國一有異動,都會馳援關(guān)中。”

  說著,劉義真還故作輕松的看著杜驥:“對了,聽聞關(guān)中景色秀麗,吾來此地后還未領(lǐng)略過,不如明日一同游覽一圈如何?”

  眼看劉義真胸有成竹,一點都不擔心關(guān)中與自己的安危,杜驥不知為何,心中的緊張感稍微消散了一些。

  “這...驥愿與將軍同游?!?p>  劉義真露出微笑:“如此便好,來人奉茶。”

  眼見暫時穩(wěn)定下了杜驥,劉義真開始旁敲側(cè)擊自己想要的東西。

  “杜氏經(jīng)營關(guān)中數(shù)百年,想必是席豐履厚吧?”

  劉義真一上來就稱贊對方家境殷實,這要是在別的時代恐怕會被認為是挑釁,或者不懷好意的行為。

  但是在炫富成風的魏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這個時代的人,尤其是世家子弟,出門恨不得把“有錢”兩個字刻腦門上,所以夸贊他們富有絕對是贊美,沒有別的意思。

  誰知杜驥卻苦笑著搖頭:“杜氏哪敢稱得上“經(jīng)營關(guān)中”四字,只能算是夾縫求生。”

  劉義真裝作驚訝的樣子:“愿聞其詳?!?p>  杜驥嘆息道:“實不相瞞,王師要是再晚來幾年,吾等可能就要過不下去了。”

  “自永嘉之亂以來,關(guān)中屢次被各族夷狄攻破,燒殺擄掠無惡不作,我等漢人世家也只能仰起鼻息...”

  杜驥說著關(guān)中世家的悲催歷史,聽的劉義真都有些瞠目結(jié)舌。

  魏晉時屬于世家的魏晉這句話沒錯。

  但是也要看是哪里的世家。

  過的最滋潤的自然是南方朝廷的世家,不管是土著世家——吳郡四姓,還是南遷過去的僑民世家——王謝桓庾,小日子過的那叫一個舒適。

  次一級的就是河北的那些世家。

  雖然河北戰(zhàn)亂頻發(fā),但是那里的世家實力強大,面對統(tǒng)治階級也有商討的余地。

  最慘的就是關(guān)中世家了。

  東漢時期其他世家都在猥瑣發(fā)育的時候,他們要對抗羌人。

  西晉時期剛喘了兩口氣,就被永嘉之亂打回原型。

  而之后百余年來占領(lǐng)關(guān)中的政權(quán)也沒有漢人那種鈍刀子割肉,慢慢剝削的智慧,而是直接掠奪一番了事。

  如此以來,關(guān)中世家就被人擼了一把又一把的羊毛,他們能勉強維持,不分崩離析已經(jīng)是奇跡了。

  劉義真沒想到杜氏這么凄慘,再問到杜驥杜氏的收入時,杜驥更是報出一個低到嚇人的數(shù)值。

  這下劉義真開始不滿了,以為杜驥是在哄騙自己。

  “吾曾閱覽地籍,記得杜氏擁有良田萬頃,為何收入這般不堪?”

  杜驥嘆了口氣:“將軍有所不知,每逢春耕之時,羌人便會把漢人虜去給他們先種地,關(guān)中之民本來就不多,他們擄走了那么多人,我杜氏也沒法讓地里平白無故的長出糧食啊!”

  劉義真突然想到了在滅秦時俘獲的羌人,他有了個注意。

  “原來杜氏是缺人,我這倒是有不少人,不知杜氏需不需要?”

  杜驥試探性的問道:“將軍說的是羌人?”

  “嗯?!?p>  “這……”

  杜驥陷入了糾結(jié)。

  羌人...

  他們會種地嗎?

  而且族里的人真的敢用嗎?

  看著杜驥陷入了糾結(jié),劉義真便說可以給杜驥一些日子考慮,便送他離開。

  當然,劉義真沒忘了把欠杜氏的賞賜給補上,至于當官的事,兩方都很有默契的沒再開口。

  等杜驥走后,劉義真便連夜喚來了鄭鮮之。

  “公子要把羌人分下去?”

  鄭鮮之被劉義真這個腦洞雷的不行。

  “公子三思啊!羌人狡詐悍勇,尋常百姓根本無法管理羌人,到時候羌人以奴噬主,關(guān)中必然不得安寧!”

  鄭鮮之堅決反對劉義真。

  他自己也是世家地主,知道手下的人肯定越聽話,越勤勞,越樸實越好,要是換成兇惡的羌人,他是沒膽子去使喚人家。

  額。

  劉義真略帶鄙視的瞅了鄭鮮之一眼。

  還真是欺軟怕硬啊。

  感情你們世家敢去剝削漢人農(nóng)民,卻不敢對羌人下手?

  老實人就活該當牛馬?

  劉義真有些失望。

  鄭鮮之雖然也算個實干家,但是他的眼界、胸襟和王弘都有一定差距。

  要是王弘在這里,說不定會順著劉義真大膽的思路指出一條明路。

  不過鄭鮮之也不是一無是處,不知道是不是王弘走的時候和他談過一些事情,他也知道劉義真現(xiàn)在最關(guān)鍵的任務就是穩(wěn)定關(guān)中,所以他拿出來了另一套解決方案——均田。

  所謂均田,便是把以前秦國貴族們占據(jù)的田地拿出來重新分給關(guān)中之民,農(nóng)民有了地,自然會對統(tǒng)治者感恩戴德。

  這也是后世新政權(quán)屢試不爽的招數(shù),它的好處便是可以短期內(nèi)恢復經(jīng)濟,可這條卻明顯不適合現(xiàn)在。

  因為鬼知道赫連勃勃什么時候打到關(guān)中來,等劉義真分好田,說不定胡夏鐵騎都到長安了。

  “不行,還是要靠世家啊...”

  世家不出面,單憑自己,短時間根本無法安穩(wěn)民心。

  劉義真輕輕摸著腰間劉裕臨走時交給他的“赤霄劍”。

  “明日和杜氏的會面,便是關(guān)鍵?!?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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