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大爺將這事放在了心底,猜測著忠順王這般的用意。好的、壞的,全一一列出,可細究下去都不太符合。
身邊又沒個商量的人,兩府唯一靠譜的也唯剩下個賈政。
蓉哥兒找了過去,賈政聽了也未發(fā)表任何有用的看法和建議。只道:“你自己看著辦罷,若有了麻煩,我再去東宮跑一趟?!?p> 好吧,蓉大爺無話可說。
去找賈赦?算了,這貨色連賈政都不如。
蓉大爺也不是沒想過其他的人,比如賈母、王熙鳳之類??伤齻兌际莾?nèi)宅當家,根本不管外宅的事情。難不成因為這事又讓鳳姐兒給王家去一封書信?
可是王家真的會一心一意對賈家好?就算如此,萬一王家才是導致兩府抄家的罪魁禍首了?
難不成還跟著王家一條道走到黑?
蓉哥兒懷著矛盾的心情回了寧國府,只能去了宗祠邊上的凈室里。
“蓉兒有些困惑想請教太爺。”
賈敬仙人般打坐著,手里挽著拂塵,聽了蓉哥兒聲音才款款睜開眼睛。問:“何事?”
賈蓉將這幾天發(fā)生的事情一一與賈敬說了,問:“這忠順王特意讓賴升傳話回來,其中可有深意?會不會是忠順王在向?qū)巼緮??又或是示好??p> 其實蓉哥兒覺得,示好應該不可能。堂堂一個親王何必去跟沒落的寧國府示好?犯不上啊??墒緮骋矝]必要,本來就是王府有錯在先。若真要這樣反而顯得忠順王小家子氣了,難道忠順王就不顧及自己的親王身份?
賈敬微微搖了搖頭,“這等俗事,蓉兒看著處置罷。”
我特么……
賈蓉此刻的心情簡直無法用言語形容,心里只喊著一個字:草!
他極其郁悶的退出了凈室,瞧著門口一個賊眉鼠眼的小廝慌忙行禮,也沒心情理他。
接下來的兩日,蓉哥兒都沒等到忠順王的消息,王府也未派人來過。
可寧國府里還是發(fā)生了一件讓蓉大爺心情敗壞的事情,前日在凈室里自己遇上的那個小廝死了。今兒一早丫鬟們在園子靠近凈室的一條小河里發(fā)現(xiàn)的尸體。
“不過一個仆人走了,何必為此壞了心情。今日可是中秋,又是你媳婦生辰。那東西已經(jīng)讓賴總管差人去埋了,不用再鬧心了?!碧仁蟿窠庵?。
蓉哥兒哪能不壞心情,今天一早問了情況,是在凈室照顧太爺?shù)膸讉€小廝夜里一起偷酒喝多了,結(jié)果那家伙失足掉進河中給淹死了。
賈蓉雖然已經(jīng)讓賴升將昨夜其他偷酒的小廝全下放到莊上種田去了,可還是不解氣。
府里的下人實在是太不像話了。
蓉大爺找來賴升,喝問道:“賴總管就是這般管家的?”
賴升滿頭大汗,勾著腰,喪著臉道:“此事老仆難辭其咎,以后一定嚴加管教下人,決不讓府里再發(fā)生這等事情?!?p> 蓉大爺咬著牙冷聲道:“這次就當看在你家老嬤嬤的面上,饒了你這次。再有下次,就算是你家老嬤嬤求到西府老祖宗那里,我也要把你送到水泥窯去,做個磨灰的老匠。”
賴升心中大苦,卻也只能點頭應下。
蓉大爺才又吩咐了賴總管去準備上等吃食、奇果,安排請來的戲班排戲等一切事務。賈蓉才回了院子,差雀兒瑞珠去西府請各家太太奶奶姑娘們過來。
兩府的中秋宴同可卿的生辰,都在寧國府會芳園里一齊辦了。
宴會也無其他特別,甚至也未與其他家發(fā)貼送牌,只是兩府自己內(nèi)里過。太太奶奶姑娘們不外乎在院子里玩菊花,品茗,看戲喝酒之類。
西府的老爺們則是要等后晌掌燈才來,也不過是男女分席吃了晚宴。老爺們便去了軒里作樂,蓉哥兒正要跟去。
卻被內(nèi)屋與姑娘們同席的寶玉叫住,原來內(nèi)屋太太姑娘們有了興致,學著雅士們玩起了吟詩作對。正值中秋,大家便提議寫些中秋的詩詞。
今日內(nèi)屋有薛家母女,又有史家的姑姑,蓉哥兒也不便進去。只隔著垂簾道:“大家頑樂著,蓉兒去照顧老爺們了?!?p> 蓉哥兒也知自己文化水平如何,論詩詞怕是連內(nèi)屋里眾位小姑姑都不如,哪里敢獻丑。正要悄悄溜了,那寶玉卻跑了出來拉住他。
“蓉哥兒就作一首吧,大家都還不知蓉哥兒詩詞功力,正盼著要瞧了。”
賈蓉覺得這小胖子一定是在報復自己,昨兒的時候自己去義學找段浪,這小胖子就一直在旁邊嘰嘰喳喳。等聽說了要讓段浪下學后留著秦鐘再補兩個時辰的課業(yè),小胖子更是黑了臉。
蓉大爺臉皮厚,從桌上拿起自己剛剛的酒杯倒上?!皩毝寰宛埩酥秲哼@一回。侄兒雖然有個監(jiān)生的名,書卻沒看過幾本,比不得寶二叔的狀元之資?!?p> 蓉哥兒瞪了寶玉一眼,把酒干了。
不會作詩,自罰總行了吧。
寶玉見了自然欣喜。
“你知他不會寫詩,還去作弄他?!眳s聽著簾子后面林黛玉的這話,寶玉心里瞬間又郁悶起來,小聲哼道:“他自個不讀書,卻逼著我們讀書。他自己只知道享樂,卻不讓我們享樂?!?p> 小胖子仰著腦袋,擺出一幅長輩的架勢,對蓉哥兒教育道:“蓉哥兒如今當了家,以后少不得與各家做這些來往。詩詞歌賦不能落了,莫要讓外面幾家笑我們?!?p> 蓉大爺心里罵了聲,這貨沒完了,卻也不要走得。只能同意作一首給內(nèi)屋的太太奶奶姑娘們開了眼才離。
寶玉又道:“蓉哥兒可不得抄別人的,要自己作才行?!?p> 這尼瑪,我不抄,自己能作出中秋詩詞來才見鬼了。心里想著腦海里僅記得的幾首有關中秋的詩詞,蘇東坡的肯定不行,辛棄疾也不可。
都怪曾經(jīng)書看得少,現(xiàn)在要用時,竟然想不起一首明朝之后的中秋詞。隔著簾子對上內(nèi)屋幾個親近人擔憂的眼神,饒是他臉皮再厚,也稍稍有些耳熱。
突然賈蓉看到了鳳姐兒那等著看好戲的眼神,想起一首詞來,正好是寫中秋的。
就在眾人等著看戲時,蓉哥兒開口念了起來。
“碧海年年,試問取、冰輪為誰圓缺?吹到一片秋香,清輝了如雪。愁中看、好天良夜,知道盡成悲咽。只影而今,那堪重對,舊時明月。
花徑里、戲捉迷藏,曾惹下蕭蕭井梧葉……”
前面的內(nèi)容,王熙鳳聽不懂,偏偏這句直白的話懂了。臉色悄然一變,多少曾經(jīng)往事涌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