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世上真有離恨天？

　　同一個謊話說上三遍，就跟真的一樣。不是講只要你一直撒謊，別人就信了。而是當你反復(fù)講訴一個謊言，會一次次改漏謊言里的錯誤，以至于到最后連自己的記憶都被騙到了。

　　賈蓉在來的路上又完善了自己的瞎編的夢境。在賈母跟前，把這個謊言再重復(fù)一遍，就像講述自己親生經(jīng)歷一般。

　　“其中一個金甲仙人樣貌上與家里寶二叔相似，只是金甲仙人更英武，宛若天地戰(zhàn)神。仙人看守離恨天，說我是他們子孫后人，容許我進入離恨天呆上些時日。”

　　賈母杵著拐，顫顫巍巍的起身，在王熙鳳與王夫人的攙扶下來到賈蓉面前，濕潤的雙眼仔細端詳著賈蓉的臉。

　　“好孩子，他們是我賈家寧榮兩府的第一代國公，他們是特意來點撥你的啊。”

　　正聽著，賈蓉就見眼前這個七旬老祖的眼角流出花花淚水來，一時心里不忍，也跟著眼角濕潤了。不論自己以往對賈母的印象是什么，此刻賈母就像是自己的親奶奶。雖說賈蓉身份上是賈母的重孫，可那種感覺是對的。

　　其他眾人跟著賈母勸導(dǎo)，一個個臉上也都掛著淚痕。

　　有人說賈府的落敗里，賈母要付很大的責任。他不否認，從某些方面來說，現(xiàn)在的賈母就像個獨寵孫子的昏庸老人。

　　事實呢？

　　賈母的幾個子女，一個娶了京營節(jié)度使王子騰之妹，一個嫁了科第探花出身的林如海；孫輩的賈璉更與王家親上加親，只要王子騰不倒，賈府也難敗，還有一個被送入宮里的元春。

　　這些布局難道就沒賈母的功勞嗎？

　　只是誰會知道將來的不久，林如海死了，王子騰死了，元春也死了。三個靠山全沒了，賈家又人才凋零無以為繼，這才徹底倒了。

　　賈母道：“好孩子，老國公們還有說什么沒？”

　　賈蓉想著自己記得書里的一些情節(jié)，隱晦的提示一句。

　　“兩位仙人要給離恨天守門，只請了一個跛足道人與一個癩頭和尚帶我進離恨天，讓重孫在天上多看多學。只說了一句：待那日地陷東南，天上所學或有用處。”

　　賈母聞言，身子不由自主的抖起來。

　　旁邊的王熙鳳見了，以為老祖宗是在擔心東南姑蘇林家。老祖宗向來疼愛林家妹妹，林家再出意外，老祖宗該多心疼。不管不顧，對著賈蓉就開口大罵：“放你他娘的臭狗屁，東南能出什么事?！?p>　　賈蓉苦笑，自己雖不學無術(shù)，可地陷東南的出處還是知道的。不過王熙鳳這一點也不算錯，再過一年半載，東南姑蘇林家的姑太爺就該出事了。

　　實際上‘地陷東南’跟兩則神話有關(guān)。

　　一是《山海經(jīng)》里說的：“共工觸不周山，使柱折，地維缺，天傾西北，地陷東南?！?p>　　二是《論衡》與《淮南子》中記載：“共工與顓頊爭為天子不勝，怒而觸不周之山，使天柱折，地維絕。女媧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鰲足以立四極。天不足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足東南故百川注焉?！?p>　　大概意思是說：上古有共工、顓頊兩位大神爭奪帝位，共工敗了，一氣之下怒觸天柱不周山，導(dǎo)致天塌地陷。最后由一個叫做女媧的大神煉制五色石補天，給共工和顓頊二神收拾了殘局。

　　賈母踉踉蹌蹌退后兩步，無神地坐在軟榻上。她知道的事情比所有人都要多，也在第一時間聽明白了賈蓉口中的‘地陷東南’之意。

　　共工與顓頊爭帝？

　　當前大燕不也有兩位圣人嗎？

　　當年太子結(jié)黨案牽扯眾多，最后結(jié)果是廣熙帝傳位于顯德，廣熙帝退居太上皇。結(jié)黨案的兩個主角，前太子與義忠親王都沒撈到半點好處。

　　賈家是義忠親王黨，雖贏了前太子，但龍椅上當今的卻是顯德。

　　賈母不敢想下去，直以為賈蓉謅的內(nèi)容是兩位老國公在提示著什么。盡力穩(wěn)住自己顫抖的身子，轉(zhuǎn)移話題道：“你手里那方子也是從離恨天得來的？”

　　賈蓉點頭回了。

　　房間里的人各個精明，都不是傻子。沒有誰一說就信了，邢氏冷笑著質(zhì)疑道：“發(fā)生這么大的事，不去跟你太老爺說，跑到我們府里來找人？”

　　總結(jié)起來，邢氏的意思就三個字：我不信。

　　“婚后頭天，送太爺去玄真觀路上時說了，太爺當時也沒在意。我便以為不算什么大事，也就沒再提。”

　　賈蓉哪里會想到隨口胡謅的一個夢，會被這些人重視。

　　王夫人也問：“方子為何不交給你老爺做主？”

　　“給了，老爺也不在意，只讓我自己把頑，還說以后莫再用這事去打攪他。”賈蓉滿臉無辜的說著，“比起這方子來，老爺更在意天香樓里新買的舞姬。”

　　賈珍是怎么個性子，在場皆知。索性邢、王兩人不再問話，等看賈母意思。

　　……

　　“世上真有離恨天？”

　　顯德帝像在問底下人，又像在問自己。他是愿意去相信的，否則他如何得長生。不能長生還怎么當真正的萬歲，大內(nèi)的金丹可一直吃著了。顯德帝清楚自己能繼任，還是沾了自己兒子的光?，F(xiàn)在兒子成了太子，每日還在太上皇跟前學習治國，時刻等著繼位了。

　　只是當聽人來報寧府的長孫去過離恨天，又覺得不可思議。

　　“據(jù)影子來報：今日前晌，賈蓉去了西府賈璉院，想求幾個靠得住的人，順便查一查宗成幾人的底細。因而托出他去過離恨天的事?！?p>　　“有說過離恨天是怎樣的光景？”

　　“賈蓉說仙人的飛行法器是可載數(shù)百人的鐵鳥，短途代步的是一種會著火的車子。還有一種叫獸雞的東西，可以在萬里之外跟他人對話?！?p>　　“呵……”顯德神情復(fù)雜的輕笑了聲，又問：“他還提起過什么?！?p>　　“有說……地陷東南，讓賈府早作準備?！?p>　　“什么？”顯德帝猛然站起，怒視眼前這人。“他當真這么說？”

　　那人跪在下邊，震于顯德氣勢，身子止不住顫抖，急忙道：“回當今，賈蓉確實有講?！?p>　　“好，好的很?！憋@德咬牙道，“那人最近有做什么？”

　　“義忠親王近來與北靜王來往密切?！?p>　　“哼，是嗎？太上皇近日可有出宮？”

　　“未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