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蒼穹籠罩四野,天蒼蒼,野茫茫,月黑風(fēng)高不見牛羊。
華歌孤影肅然挺立,猶如站在反扣的鍋底之下,衣袂飄飄。
今夜開葷,就此迎接挑戰(zhàn),勢必進(jìn)行一場熱血澎湃的決斗,華歌毫不遲疑的運功勃發(fā),先發(fā)制人,大顯身手!
然而,狡猾的對手卻消失無蹤!
黑夜,再次陷入死一般的寂靜!
四野寂靜如舊,周邊陰冷的夜風(fēng),透露出危險的殺氣,仿佛稍一疏忽即遭暗算,令人不得不神經(jīng)高度緊線,就像盤成一圈的眼鏡蛇,始終保持著令人窒息的死亡凝視!
半晌,對手還是沒有出現(xiàn)。
然而,就在華歌調(diào)整氣息,移步換氣時,突然聽見夜幕深處傳來一聲陰森森的冷笑!
赫然,前面人影模糊。
沒有足音,沒有氣息,感覺就像深更半夜時照鏡子,突然看見,鏡子里居然走出一條條黑色的幽靈……
此時,沒有鬼哭狼嚎,沒有大驚小怪,一切寂靜依舊。
因為,華歌已經(jīng)認(rèn)出來了,這不是幽靈,這是人,從夜幕深處走出來的人,不是一人,瞧瞧,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不多不少,正好是四個人,瞧仔細(xì)了,這不是陌生人,是熟人,還是幾個老熟人,卻是最不愿意看到的人。
冤家路窄,狹路相逢。
自古狹路相逢勇者勝,如今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在這月黑風(fēng)高,殺人不見血的夜晚,可謂夜路相逢,勇者勝!
只見王賀面色鐵青,雙手抱臂而立,傲然斜視,從來都是視眼前的活人為死人。
兇神惡煞的暴勝之,雙手拄刀而立,今夜特意換了武器,這柄環(huán)首刀格外顯眼,確實與眾不同,四尺多長,比尋常的鋼刀厚出兩倍以上。
田氏兄弟虎視眈眈,默然并肩而立,田春秋如同哥哥田千秋,素來吹牛拍馬,巧舌如簧的馬屁精變得沉默寡言,面對嚴(yán)陣以待的華歌,看也懶得看一眼。
華歌肅然挺胸而立,任憑夜風(fēng)入懷,吹得胸中火焰升起……
初次夜戰(zhàn),而且是在這樣的夜晚阻擊偷襲者,黑夜破襲,無備有患,心里難免會緊張,而這不屬于第一次臨戰(zhàn)怯場,只是略感緊張而已。
因為,面對的人太復(fù)雜了,怎么可能不緊張?簡直是終生不忘!
此時,華歌當(dāng)然認(rèn)出來了,還聞到了血脈噴張的氣息……面前這些幽靈中,還有一位魁梧而頎長的身影,久未謀面的故人,也是仇人!
冬風(fēng)黑月夜,冤家路窄,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痛苦的回憶,血腥的回憶……
去年冬天,寒冷的雪夜,狼藉的閣樓,混亂的廝殺,是誰手握著血染的劍柄,一劍一劍刺向老醫(yī)翁的心窩?飛濺的血點,殘忍的嘴臉,燒成灰也認(rèn)得!
英氣十足,青年才俊,儀表堂堂,舉止文雅,昔日身處藥鋪,可令蓬蓽生輝,名滿整個鐵心鎮(zhèn)……這不是江齊還能是誰?
虧他還堪稱老醫(yī)翁的得意門生,藥鋪的形象大使,玉樹臨風(fēng),花見花開!誰能相信,如此優(yōu)秀的醫(yī)生人才,會干出殺師父,賣師妹,獻(xiàn)媚色狼權(quán)貴的勾當(dāng)!
外表人見人愛,花見花開!
其實人見人死,花見花落!
華歌的雙眼中充滿了仇恨,語氣沉穩(wěn),一字一吐:“江齊,你又來了?”
未及搭腔回話,旁邊的暴勝之脾氣火爆,劈面斷喝:“大膽,直呼大人名諱,活膩了!”
“多嘴!”江齊嫌他太啰嗦,撇撇嘴:“哪兒有你誰話的份?滾開!”
“恕罪,江大人息怒?!北﹦僦畯膬瓷駩荷纷兂晒怨詢?,呆一邊去了。
“嗯,甚么江齊,江齊何許人也?”依舊風(fēng)度翩翩,道貌岸然,開口說話時,下意識的微微一笑:“本官尊姓大名,江充是也?!?p> 華歌并不喜歡這種微笑,淡然說:“哦,這么說,我應(yīng)該恭喜你了?”
江充文質(zhì)彬彬應(yīng)答:“然也?!?p> “客氣客氣?!?p> “哪里哪里,士別三日,當(dāng)刮目相看啊,想不到一兩年不見,師弟名聲在外呀?”江充停了停,笑問旁邊伺立的暴勝之:“是,是甚么名號?”
暴勝之不敢怠慢,報刀施禮:“啟稟江大人,江湖傳言,所謂的游俠領(lǐng)袖?!?p> “哦……哈哈哈,”江充的余音拉得老長:“恭喜師弟榮登寶座,真乃我?guī)熼T大幸,哎呀,真想不到啊,師父他老人家,可以含笑九泉之下了?!?p> 華歌強壓怒火:“你還有臉提起師父?”
“大膽!”王賀與暴勝之異口同聲,滿臉殺氣!
“多嘴?!苯浜浅獾目谖怯悬c像寧成,白眼一翻,嘴角露出一絲傲然淺笑:“如何?送師父一程,盡孝盡心而已,師弟何出此言?”
“你,你去死吧!”
“瞧,酒逢知已千酒少,話不投機半句多,”江充咂咂嘴,回望左右,哈哈大笑:“此等鄉(xiāng)里人家,未經(jīng)王化,粗言穢語?!?p> “是,未經(jīng)王化,哪里比得上你江大人?”華歌眼中冒火:“哦,對了,恭喜高升啊?!?p> “哎,客氣客氣,至少比呆在藥鋪混飯吃好多了?!?p> “好,藥鋪里的飯菜,把你江大人養(yǎng)肥了吧?”
“嗯,所以,換一換口味,招牌也該換了?”
華歌還是第一次聽到此事,不禁暗暗吃驚:“哦,你說什么,換了招牌?”
江充氣度優(yōu)雅,談笑風(fēng)生,可謂字字珠玉:“換上翠花樓的招牌,還有那銅匠鋪子也一起換了,豈不美哉?”
“江齊,你太囂張了!”
“亂講,有言在先,本官姓江名充?!?p> “我不管你江什么,聽你的意思,是把藥鋪給賣了?”
“然也,師父不在,當(dāng)然由我作主?!?p> “是么,由你作主,你說換就換嗎?”
“當(dāng)然,有何不可?”
“大人,”沉默至此的王賀悄聲插話,做了個斬首動作:“要不要……”
“多嘴,一邊去,沒你的事?!苯溧椭员牵瑩u搖頭,一臉不屑的斜瞥著華歌,忽然嘿嘿冷笑:“瞧瞧,韓雙喜這老不死的,婦人之仁,早聽我好言相勸,何致節(jié)外生枝,今日算是了卻心愿,為你師父盡孝盡忠也。”
“江齊,你廢話太多了!”華歌明白了許多事情,再說下去已經(jīng)毫無意義,口舌之爭是徒勞,能動手時何必動嘴?來吧,今夜一場惡戰(zhàn)不可避免。
“聽說,你是游俠客領(lǐng)袖么?”
“閉嘴?!?p> “那好,你就游俠領(lǐng)死吧?!?p> “誰領(lǐng)死還不一定呢?!?p> “是么,喚那公孫老兒來領(lǐng)尸,如何?”
華歌不想浪費語言,身手未動,真氣早已浩然激蕩:“還等什么,來吧!”
江充嘴皮子刷夠了,冷然下令:“收拾干凈,快點!”
暴勝之早已等得不耐煩了,緩緩地拔出環(huán)首刀,相視王賀一笑:“殺雞焉用宰牛刀,讓我來吧。”
王賀更不耐煩:“不留漏網(wǎng)之魚,給我上!”
突然,刀光一閃,人影穿空而出,挾裹著強悍無比的力道,刀不見人,人不見刀,只見光輪飛旋,雪白凌空籠罩,降落下來時卻不見蹤影!
暴勝之刀沉力猛,卻不是沖鋒陷陣的狂砍猛劈打法,而是巧妙運刀,見縫插針,刀光所向,刀刀致命,呼嘯的寒光,攝人心魂!
華歌的天罡真氣尚未練成,無法洞穿鋼板,而鐵指王賀可以輕輕松松地夾斷鋼刀,這是有目共睹的,不知鐵指能否洞穿鋼板,而洞穿血肉之軀是舉手之勞,萬一被鐵指所傷,不堪設(shè)想!
刀走白,劍走黑,意思就是,刀法光明正大的攻殺,堂而皇之取人性命,不避耳目,不必轉(zhuǎn)彎抹角糾纏廝殺。
劍走黑是什么意,其意正是,劍法輕靈,劍走美勢不是表演賣萌,輕巧兵刃對戰(zhàn)重兵利器,以柔克剛,借力打力,化力化勁,慢勢蘊含暗勁,慢中有快,見縫插針,明走柔姿美勢,暗中吃了你也不知道。
暴勝之重刀狂舞,刀刀奪命,刀走輕靈,根本不是大劈大砍,大開大合之道。
王賀的鐵指穿骨,輕功翔動,勢如蒼鷹擒蛇,連環(huán)進(jìn)攻!
眼看華歌已是無處可藏,雪刃加身,卻突然從刀光劍影的交插縫隙之間,鉆出來了,只聽沉悶撞擊聲……
暴勝之的沉重鋼刀,赫然震得反劈過去,攻勢失控,居然直指王賀的咽喉!
王賀趕緊疾速閃避,差點撞上了同樣閃避而來的暴勝之!
鐵指對鋼刀?這又何必呢?
王賀當(dāng)然不讓碰著,移形換影,上乘輕功使得恰到好處,迅速閃避開來時!
奇怪的是,卻險些撞上了聯(lián)手殺來的田氏雙雄,幸虧身法輕靈,宛如鷂子翻身,接連兩個盤旋,這才飄然落地,站穩(wěn)腳跟!
這一番神操作,非常迅速巧妙,華歌一人游戰(zhàn)四人。
借力打力,借人打人,游刃有余。
游戲浪戰(zhàn)?豈有此理!
王賀大怒,久經(jīng)沙場,慣看指頭飲血,他所受壓力一松,立即反手運指,左右齊出,突然直刺向華歌的雙眼!
暴勝之見機行事,長長的環(huán)首刀,劃空斜劈,勢如流泉下山,斷然攔截華歌的雙腿,不留給一點逃脫的機會!
與此同時,田春秋和田千秋兩人就象黑白無常,揉身復(fù)上,聯(lián)手反攻,一前一后,突刺華歌背后的“風(fēng)府穴”和前胸的“神厥穴”!
前后圍殺,上下夾攻,非致于死地不可!
素來巧舌如簧,阿腴獻(xiàn)媚,拙臀捧屁的田春秋,此時此戰(zhàn),他和兄弟一樣沉默,目光陰冷,不吼不叫,雙人配合默契,四只烏黑發(fā)亮的毒掌,悄然斜刺里攔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