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華歌最為迫切的愿望,就是解除身上的封印,恢復武功。
然而,若要解除封印就只能回琴劍山莊,找紫虛上人商志。如今身在長安,還被軟禁在府衙深院,如何逃出去?就算逃出去,也不知怎么找到琴劍山莊。
沒有地圖,沒有手機,沒有導航,就靠沿途問路,豈不是丐幫弟子?這簡直就是幻想!
不過,有個問題一直讓他想不明白:
大師兄古布的輕功那么好,就不能飛出這片府院?以他的絕世輕功,一旦施展開來,飛縱奇術,飛天神技,身輕如燕,短距離的空中滑翔飛行,飛騰起來就是鳥人,穿墻過院,是非常容易的事情吧?
這時候,大師兄應該就是大神,他的身手更像一位天外飛仙,而非世俗的威猛武者,更不是浪得虛名的江湖游俠劍客。
可是,一向勇猛彪悍,所向披靡的古布,在這里卻顯得畏首畏尾。
而且,更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更為神勇無敵的梅花山人鐵武,居然更為奇怪,不知是認慫了,還是腦殘了,整天閉目養(yǎng)神,就像寺廟里的菩薩。
莫非,曾經動如脫兔,如今靜如處女?
想想,華歌不禁啞然失笑……不過,他已經笑不出來了。
此時,院門居然無聲無息的打開了,那么隨后應該有人走進來,可是,月光滲淡之下,大門洞開,黑洞洞的,死一般的寂靜!
寬闊陰靄的院落之內,幾乎門可羅雀,時而一絲絲陰嗖嗖的寒風襲卷而來,夾雜著一顆顆砂礪,劃破了冰冷空氣,發(fā)出的聲音顯得格外刺耳!
就在此時,身后突然襲來無聲的冷風……華歌突然感覺,一柄寒冷的鐵鉗子夾住手腕,但并不很疼痛,因為這是大師兄古布的手掌!
隨著一股巨大的力道,華歌身不由已騰空而起,輕輕落地時,正好踉蹌退入房門內,還未驚呼,嘴巴即被古布嚴厲的眼神封??!
屋內只剩下胡石一人,這小子抓著碗口粗的頂門樁,眼珠瞪得像牛眼,警惕守在房后。
華歌和他一樣的緊張,不敢出聲,卻還是有點不甘心,悄悄地扒著門縫隙向外看。
根本沒有腳步的聲音,院門口走進兩人,一人是伙計的裝束,但是身形健壯,顯然不是那個端盆送飯的年輕伙計,緊跟其后的一人,滿臉油膩,衣服邋遢,卻更為高大魁梧。
兩個人都是陌生面孔,難道是新來的仆人走錯了院門么?
然而,華歌的腦門坎,隱隱約約閃爍著一種不祥的預感!
這兩個人的衣裝打扮,一個似馬夫模樣,另一個像廚子,渾身上下土得掉渣,可是卻瞬間就吸引住了華歌的注意,因為他們都是以黑布蒙面,而且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他們走路時根本沒有發(fā)出聲音!
這種詭異的深更半夜,莫非……華歌尚在疑惑,突聽腦后冷然響起衣袂飄舞之聲,一道剛勁的身影,飛越過頭頂,如離弦之箭,疾速直射而去!
身影熟悉,手法亦熟,必是古布無疑!
未經師令,率先出手,連日隱忍,憋屈至今的幽燕少俠,就像蓄銳日久的彈簧,突然施放出強大彈性,攻勢迅猛,意在以老鷹抓小雞之勢,一舉擒拿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蟊賊!
華歌還未看清楚搏戰(zhàn),已嘎然而止!
并不是快得眼花繚亂,也不是他有夜盲癥,這場夜戰(zhàn),根本就是一開始就結束了。
只見,月光下的小院,古布彪悍的身影,正如斷線的風箏,蹌然跌落在地!
華歌看在眼里,突覺心跳加速,血壓升高!大師兄居然連哼都沒哼一聲,就這么栽了?他是失手了,是被打暈了,還是被點穴了?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院子中央,那兩個黑色的人影蓄勢待發(fā),警覺的察看四周,而后繼續(xù)穩(wěn)步徐進,渾身洋溢的強悍氣勢,哪里像馬夫和廚子?
沒走幾步,身后的院門,居然吱吱呀呀的自動關閉!
二人吃驚,回身戒備時,卻沒有看見一人,周圍寂靜無聲……情況不妙,兩條黑影卻并沒有倉皇撤退,而是凝神聚氣,靜守觀變!
“哈哈哈……”黑沉沉的樹影間,突然傳出一聲冷笑!冰冷的聲音令人顫栗!
蒙面人聞警而動,彼此示意,一人足尖點地,腿弓臂展,身形如黑色大鳥,凌空彈起,直撲向笑聲所發(fā)之處!另一人留守原地不動,警惕的掃視著周圍!
騰空而起的蒙面人是廚子裝扮,身輕如燕!
堅守不動的蒙面人是馬夫裝扮,身形健壯!
院中夜戰(zhàn),瞬間激發(fā)!
清晰的袍袂疾速揮舞之聲,一聲緊跟一聲,一聲高過一聲,響成一片……隨后,兩條人影就像在空中纏斗的巨型麻雀,一前一后的飛回院子中央,穩(wěn)步棲落!
看清楚了,一名彪形壯士追逐著廚子,將其逼回了院內!
月光照耀,壯士戎裝貫帶,手提著佩劍,銅光閃閃,美髯飄飄,神似財神關公!這不正是前日登門相邀的兗州金劍韓說嗎?
韓說傲然挺立,沒有突然襲擊,沒有怒喝,更沒有拔出那柄金劍。
不見招式,沒有拳腳橫飛……并不是沒有,只是快得讓人目不暇接!
狹路相逢,韓說首先進擊廚子,二人之中當數(shù)廚子體質稍差,避強擊弱正是攻守之道!
馬夫見狀竊喜,手掌一抖,袖中閃現(xiàn)出一根又粗又長的鐵棍,烏光锃亮,他冷然出手,攻勢凌厲而又令人摸不著頭腦,不知是攻是守!
令人意外的是,廚子體形雖差,身法卻更快!逃遁之余,猶在伺機反擊,那一身邋里邋遢油膩膩的衣服內,居然暗藏著一柄菜刀,看似手臂暴長一尺,半截寒光閃閃!
冷兵肉搏,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如何稱為“險”?危險的險!
只見,廚子突然折身而回,殺了個詭異的回馬槍!他欺身而進,穿過了韓說一劍一掌的雙重防御,攻入中門,攻殺入懷!那柄長不盈尺的菜刀,尺刃寸勁,游刃有余,刀光霍霍,刀刀要命,巧妙的發(fā)揮出近戰(zhàn)威力!
操刀在手,這種割肉剁骨的菜刀,若用于殺人屠人似乎更為痛快!
極具默契的是,強壯的馬夫橫棍猛掃,沉重的鐵棍,勢大力猛,發(fā)出嗚嗚風聲,破空而來時,令人聞之色變!
顯然,兩人事先約定,采用誘敵之計,能征善戰(zhàn)者總是先攻弱兵,而這正好中計,因為貌似體弱的廚子武功更高,一擊不中就會陷入纏斗,背部空檔就面臨馬夫的鐵棍襲擊,腹背受敵,前后夾擊下,就算武功再高也是防不勝防!
殺手精于算計,速戰(zhàn)速決,想在一招之內擊斃韓說!若是不能,也要以壓迫性的氣勢和凌厲招法搶占先機,制服敵手!
然而,韓說雄壯如牛,卻敏捷如靈猿,騰空躍起一丈有余,輕松閃避廚子菜刀的襲殺,同時躲過馬夫鐵棍的橫掃,人在空中,腳尖疾點,看似蜻蜓點水一般,卻是強硬的正面阻擊,逼得廚子不得不閃躍而退。
劍未出鞘,手捏劍訣,韓說躍在空中,鷹擊長空一般迅猛!而這一招并不想攻擊廚子,而是反擊高大魁梧的馬夫,人在半空滑翔,劍指廚子,卻猛然轉折,鷂子翻身倒飛向馬夫,逆流橫射,劍鞘銅光閃閃,迎面疾刺向首當其沖的馬夫咽喉!
韓說這一招出人意料,迅猛無比,妙至毫巔!
馬夫怎么也沒有想到,此人明明已經飛起來追擊他的隊友,卻反而掉頭過來攻擊他,倉促應戰(zhàn),舞棍當胸,沉重的大鐵棍當即變勢斜撥,一招舉火燒天,欲以棍頭迎擊,不信對手是鳥雀,連飛不落,若硬是死磕,其血肉之軀正好撞上堅不可摧的棍尖,非死即殘!
趁此機會,被逼退的廚子,突然矮身狒進,拼著短刃揮出刀光寒影,切劃近在咫尺的敵手肚皮,縱然他身穿鋼鐵鎧甲,也要切開他幾片鐵甲!
無暇思量,韓說嗤聲疾彈,銅光閃處,圓鈍的劍鞘頭疾刺而來,變勢如尖銳的判官筆,帶著陰冷風聲,直點執(zhí)刀之手的死穴……若非韓說蓄勢,顧忌背后掃來的鐵棍,廚子這整條右臂非廢不可!
鐵棍掃空,強悍的力道下,馬夫連翻了兩個跟斗,才站穩(wěn)住腳根,顯然怒火攻心,鐵棍一挺,大掄大劈,勁風嗚嗚,棍影似鐵扇子,裹著一股沙礪猛掃向韓說的面門!
而韓說不退反進,黃锃锃的劍鞘形如高昂的金色眼睛蛇,看似虛張聲勢,實則借力打力,數(shù)次將馬夫棍尖吸引,駕馭這股力道反攻廚子……
這種打法,成功打破了兩人的默契!
廚子和馬夫絕非無能之輩,當然不甘就范,他們的站位與韓說正好形成三角之勢,二人明攻暗襲,指上打下,聲東擊西,長棍短刀,上下翻飛,其勢若海浪劈巖,浪花四濺,紛紛灑落……
廚子的菜刀猶如剔牙縫的鋼什!
馬夫的鐵棍也如暴風驟雨突降!
他們都在竭盡全力,不顧相互的配合,這正中韓說下懷!那尚未出鞘的劍忽近忽遠,忽硬忽軟,怪如蟒蛇出洞,銅光正如秋風席卷,黃葉飄舞繽紛!
鐵器爭鋒,令人眼花撩亂!
而韓說窺準時機,頻頻出擊,竟把二人逼得團團轉,看似走馬燈般圍殺,實則被逼得手忙腳亂,稍有不慎即中招,不是死得非常難看,就是痛得生不如死!
整套招法似行云流水,閃展騰挪,速度極快,就在幾秒鐘之內!
特別奇怪的是,那柄劍的劍鞘始終沒碰到鐵棍和菜刀,一場夜戰(zhàn),卻根本沒有響起鐵器相擊之聲,唯有彼此的衣袖袍袂,疾速劃破空氣的聲音,在沉悶地撞擊著人的耳膜……
門縫內,華歌看得膽顫心驚,卻熱血澎湃,暗中喝采!
想不到,這個韓說如此厲害,難怪江湖人稱“兗州金劍”,而且這金劍不用出鞘,就打得兩大刺客如此狼狽,要是出鞘,那還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