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少年與魔鬼18

　　江梓問：“換做是你，會把人關(guān)起來不給飯吃嗎？”

　　沈雁書垂眸沒忍住笑了：“你還是沒有理解病嬌的意思?！?p>　　他就只關(guān)心沈雁書要是真把他關(guān)起來后，會不給飯吃嗎？其余的一概不關(guān)心。

　　沈雁書說：“我不是病嬌，不會把人關(guān)起來。”她喜歡一個人，可以很卑微，可以寵著他慣著他，但她從來沒有想過把人關(guān)起來。

　　接著，夜色中突然傳來一陣很低很低的自語：“我不會把你關(guān)起來?！?p>　　江梓不動聲色的頓了下腳步，后才恢復(fù)原有的，他抓了抓頭發(fā)，覺得夏季的傍晚有些熱，連風(fēng)都消不掉。

　　沈雁書還記得江梓邀請她去游樂場的事情，她從小到大沒去過，以前沈醉忙著學(xué)習(xí)忙著的做兼職，現(xiàn)在又忙著賺錢供她讀書，沒時間帶她去。

　　有時，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來的自卑心，很羨慕班上那些經(jīng)常去游樂場動物園的同學(xué)，她羨慕極了會自己一個人拿著本子去逛逛公園，有時一待就是兩三個小時，來往的行人都跟她沒什么關(guān)系，但是在他們嬉鬧中，她知道自己是孤獨(dú)的。

　　她從來不敢想象以后有錢了，自己一個人去游樂場動物園的場景，可能像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一樣驚嘆，但更多的還是一臉淡漠的看著那些她從來沒有見過的東西，然后心底或許會有羨慕。

　　如約的周日來臨，沈雁書剛洗了臉就聽見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她隨意擦了一下就過去開門，結(jié)果面前的人讓她的臉?biāo)⒁幌伦兊脩K白。

　　沈立州已經(jīng)變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眼底的黑眼圈很重，整張臉就像那種好幾天沒吃飯的人，無精打采跟僵尸一樣蒼白，整個人也沒以前那樣的富態(tài)，暴露在空氣中的雙臂上滿是針孔。

　　他瘋了。

　　“錢，給我錢。”沈立州手里拿著一把小刀，他拉著門給關(guān)的死死，沈雁書見他神志不清，趕緊跑到她媽媽所在的房間，把臥室門給鎖上了。

　　“你媽逼的給老子打開，給老子錢，我快死了?！鄙蛄⒅菖榕榕榈膿舸蛑块T，“你救救我，我快痛死了，沈雁書，我是你爹，你救救我，快給我錢?！彪m然是懇求的話，但他還是那樣令人作惡的語氣。

　　沈雁書的手機(jī)放在客廳里了，報(bào)不了警。

　　“求求你了，快給老子錢?！鄙蛄⒅萦檬稚系牡兜裰鹃T，像是一只染了狂犬病的惡狗，沈雁書咽了一口口水有點(diǎn)兒害怕，如果讓他沖進(jìn)來后果不堪設(shè)想。

　　床上的女人聽見沈立州的聲音，絕望的指著窗戶，犟著身子扯著沈雁書的衣角說：“不高，你跳窗走吧。”

　　她沒說話，跳窗肯定不行，她一走，她媽媽這邊的情況，肯定不敢想象。

　　忽然，在一陣陣砍門聲中，沈雁書的手機(jī)鈴聲響了起來，門口的人沒了動靜，接著是沈立州的大嗓門。

　　“給我錢，求求你給我錢，我沒錢會死的?！?p>　　“你問沈雁書?已經(jīng)被我砍/死了?！?p>　　“給我?guī)уX過來——”

　　沈雁書猜到對方是江梓，大聲的拍了兩下門扯著嗓子喊：“別過來，江梓，你報(bào)警?！?p>　　“報(bào)你他媽的警，敢報(bào)警老子弄死你狗日的。”沈立州拿著手機(jī)走了過來，踹了兩腳木門。

　　木門似一個病入膏肓的人，已經(jīng)經(jīng)受不住這樣的猛踹，門晃了晃，仿佛下一秒就會被卸下來。

　　等江梓推開未鎖的門，沈立州已經(jīng)把臥室的門鑿了一個大孔，能夠看清楚沈雁書的臉，聽見動靜的他轉(zhuǎn)過身拿刀指著江梓：“錢帶來沒有?我要的錢呢？”

　　“我已經(jīng)報(bào)警了，警察馬上就到，你把刀放下?！苯骺戳搜劬o閉著的臥室，還好他來的快，不然后果不敢想象。

　　沈立州已經(jīng)魔怔，他染上了毒，龍標(biāo)落網(wǎng)沒人供給貨物給他，所以他想來找沈雁書拿錢。

　　江梓掏出一張銀行卡給他，眼神死死盯著沈立州那只手上蠢蠢欲動似要砍過來的刀：“你把刀放下我就給你，把刀放下！”

　　沈立州蒼白而罪惡的臉上好像看到了希望，他扔下刀走過去想要拿江梓手上的銀行卡，不料江梓一個反手鉗住他，手肘死死禁錮住沈立州的脖子。

　　“你狗日的跟老子玩陰的?！鄙蛄⒅菀豢谝г谒男”凵?，又從腰上掏出一把刀，一刀插進(jìn)他的腹部，好在是反手力氣不夠，扎的不深。

　　江梓吃痛松開了他：“跟你沒必要講光明磊落，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警察馬上就到?！?p>　　沈立州像一只惡狗一般朝他撲了過來，霎時，他忽然感覺腦袋一昏，剛一轉(zhuǎn)過頭，便看見拿著掃帚棍子的沈雁書，沈雁書二話沒說幾棍子朝他腦袋上揮去。

　　“江梓，你快走，等警察來。”沈雁書使出渾身力氣，面前人的腦袋被她砸出血來。

　　沈立州按住腦袋，怒罵了一句后，隨意揮著手里的刀，接著趁沈雁書不注意，一把將她推倒在墻上，她的后腦砸在墻壁上，隨后感覺腦袋昏昏沉沉，面前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至渾身動彈不得，她從嘴里擠出一段話，斷斷續(xù)續(xù)，“別管我，你快走，等警察來?！?p>　　江梓的臉色刷一下變了，隨后，他抽出腰上別著的跳刀一步一步朝著沈立州走了過來。

　　少年一身藍(lán)白條紋襯衣，只不過腹部已經(jīng)被傷口流出的血跡浸染，淺藍(lán)色逐漸變深，白色的那部分變成了鮮紅色。

　　他是魔鬼，從地獄里出逃的撒旦，他清冷的眉眼間滿是殺意，他帶著渾身枷鎖，每走一步，枷鎖鐐銬就跟著嘩啦作響，這是殺戮的背景樂，魔鬼從來不會覺得殺戮是罪，跟人一樣，貪婪的人從來不會覺得貪婪是罪，他們在貪婪中逐漸迷失自己。

　　他一只腳踢翻了沈立州，把他按在地上，拿著跳刀抵住他的脖子，他笑了，如一朵被人用鐵鏈捆住的罌粟，比鮮血還艷。

　　他低語道：“你知不知道我早就想宰了你，你為什么偏偏要給我這個機(jī)會?”

　　他一看見沈立州，就想到劉煒，劉煒不該死。

　　他也沒想到龍標(biāo)一群人落網(wǎng)，竟然還有人遺忘了沈立州，沈立州不該活著。

　　少年回頭看了眼倒在墻角的沈雁書，他收起跳刀起身往沈雁書走進(jìn)。

　　接著緩緩蹲下，伸出沾滿血跡的手輕輕摘掉沈雁書的眼鏡。

　　沈雁書只感覺自己渾身動不了，或許跟屋內(nèi)那女人一樣會癱瘓，她抬手抓住江梓的手腕，聲音細(xì)如蚊聲：“你你要干什么?江梓，你別亂來，等警察……”

　　“別怕?！苯靼蜒坨R放在她手里，伸手覆在她的臉頰上輕聲安慰道，“聽話，好好待著。”

　　“江梓?！鄙蜓銜念^惴惴不安，總覺得少年有事兒瞞著他，等她想再次抓住他的手時，他已經(jīng)再次往沈立州那個方向走去了。

　　沈雁書的視線很模糊，模糊到只能看見少年的背影，以及倒下地上的沈立州。

　　“不要。”她已經(jīng)猜到少年接下來的舉動，她動彈不得，似一局尸體一樣倚在墻角，猩紅的雙目忽然出逃一滴淚，從她的眼眶一直滑落到腮邊。

　　沈立州還剩下一口氣，少年抽出跳刀，劃破自己的手腕，鮮血汩汩從自己手腕流到了手掌，他攥緊手，放到沈立州眼前。

　　一滴。

　　兩滴。

　　隨后是接二連三的，跟清水一樣，洗刷他臉上的污漬。

　　“你該死。”少年從嘴中擠出這三個字，單膝觸地，似一個發(fā)了瘋強(qiáng)裝鎮(zhèn)定的惡鬼。

　　許是覺得不過癮，少年直接割破自己的動脈，鮮血成股順著他的拳頭，最后滴到沈立州那張貪婪罪惡的嘴臉上。

　　他還吊著一口氣，見眼前這個瘋了的少年，眼睛里滿是驚恐。

　　他瘋狂的笑了兩聲，眼睛里帶著淚花：“雖然我滿身的毒，就連骨頭里都有，但我的血是熱，是干凈的?！?p>　　他解脫了，這長達(dá)十六年來的折磨終于結(jié)束了，他跟沈雁書一樣，也解脫了。

　　“江梓?！鄙蜓銜吨ぷ雍八?，少年已然聽不見。

　　他只感覺自己渾身變輕了，意識也沒有剛才那樣的清醒。

　　趁自己還夠清醒，他說：“下輩子，希望你能做一個好人，別再當(dāng)沈雁書的父親?！?p>　　夜里，少年問魔鬼：“在我們?nèi)碎g，有沒有什么能夠祛除黑暗?！?p>　　魔鬼笑了笑答：“少年的血，命克人間的暗?！?p>　　他是地獄里僅存的少年，用熾熱的血炙烤藤蔓般的靡靡，少年的血，本就命克人間的暗。

　　很久很久，沈立州被鮮血浸染過，他想用自己的血化去沈立州渾身的貪婪與罪惡。

　　少年的世界從僅能聽到沈雁書的低語一直到?jīng)]有聲音，他閉上眼睛倒在地上。

　　他把沈雁書留在了人間，把自己歸于無星無火的永夜，此刻，神造的骨骼仿佛在書寫一副干凈的畫卷。

　　血不僅命克黑暗，還是枷鎖的唯一鑰匙，他拆掉了自身的枷鎖。

　　——蟬鳴不絕于耳，在同少年們爭著初秋。

　　少年坐在長椅上小憩，一時間被一聲驚耳的下課鈴震醒，蓋在臉上的書突然掉落在地上，他放下翹著的長腿弓著身子去撿書。

　　突然，入眼的是一雙小白鞋，他順手帶起書，抬起狹長魅惑的柳葉眼朝她看了過去。

　　女孩兒笑了笑，又朝身后看了一眼與她的好友對視，隨后才問：“我好像在哪兒見過你。”

　　搭訕是相識的第一步，沈雁書局促不安著，隨即聽少年短促的輕笑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