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清明（求收藏推薦票）

　　‘圣彼得教會’養(yǎng)育院位于法租界貝當(dāng)區(qū)的郊外。

　　“程警官，到了。”

　　程千帆將車資付給車夫，“你在這里等我一刻鐘?！?p>　　“好的嘞?！?p>　　養(yǎng)育院的鐵門應(yīng)是近日重新刷了油漆，沒有了昔日銹跡斑斑的樣子，這讓人心情愉快。

　　透過鐵門，可以看到一排青磚瓦房，那是孩子們的宿舍和食堂。

　　院子里有滑滑梯和蹺蹺板。

　　還有三個秋千。

　　白若蘭一席淡藍色襟襖，深色黑裙，正在帶領(lǐng)孩子們玩耍。

　　程千帆推門而入，就看到了小寶在蕩秋千，白若蘭輕輕推著秋千，坐在秋千上的小囡囡高興的發(fā)出咯咯咯的笑聲。

　　“千帆哥哥?！笔幵诳罩械男毧吹搅肆嘀澈?，笑吟吟的站在遠處的程千帆，驚喜的喊道。

　　白若蘭聞聲扭過頭來看，側(cè)分的劉海上別著橘黃色的小發(fā)夾，水靈靈的大眼睛，嘴角一抿，眼眸中的驚喜一閃而過。

　　“若蘭?！背糖Хp輕揮了揮手。

　　女孩子的眉眼綻放出美麗的笑容。

　　乍暖還寒的時節(jié)，久違放晴的天空，仿若灑下一大片暖陽，微風(fēng)拂過處，百花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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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若蘭是養(yǎng)育院的女老師。

　　她是一名棄嬰，被‘圣彼得教會’的修女費雯麗小姐收養(yǎng)，從小在養(yǎng)育院長大。

　　費雯麗小姐視白若蘭為己出，請人專門教授她學(xué)習(xí)英語、圣經(jīng)、歷史、地理和鋼琴。

　　這是一個天生麗質(zhì)、聰慧過人、非常善良的女孩子。

　　父母犧牲后，‘翔舞’同志囑托‘農(nóng)夫’同志將年少的程千帆送到養(yǎng)育院寄養(yǎng)了一段時間。

　　在這里，十一歲的少年結(jié)識了十歲的少女。

　　少年最悲傷難過的歲月里，是少女若蘭善良和美麗的笑容，無聲無息的溫暖了他的心，熬過了最困難的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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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問他最近工作怎么樣。

　　她輕輕的講述和孩子們相處的快樂。

　　微風(fēng)輕撫發(fā)梢。

　　平平淡淡的對話。

　　程千帆手中牽著小寶。

　　他的心中仿若溫暖的風(fēng)兒拂過，這是他所能享受到的最奢侈的寧靜和溫馨。

　　“老振興的青團子，你和小寶最喜歡的?！背糖Х珜⑹澈羞f給白若蘭。

　　“若蘭姐姐，要記得給小寶留一塊哦?！北怀糖Х珷恐∈蛛x開的小寶，揮揮小手，糯糯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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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帆哥哥，你好久沒有來看小寶呢。”

　　“是哥哥的錯，哥哥最近工作比較忙?！?p>　　“這樣子哦，好吧，我原諒你啦?！?p>　　“千帆哥哥，你要帶小寶去哪里啊？”

　　“哥哥帶小寶去看爸爸媽媽?！?p>　　“真的嗎？”小囡囡的眼中閃爍驚喜，卻很快嘟起嘴，“爸爸媽媽好久都沒有來看小寶，小寶生氣了。”

　　程千帆沒有說話，輕輕摸了摸小囡囡的小腦袋，扭過頭去，輕輕擦拭了眼角。

　　小寶是‘竹林’同志和羅惠君女士的遺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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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程千帆先帶著小寶去了他父母的墳地。

　　這是一處清幽的墓園。

　　北伐勝利后，國黨上海市黨部將程文藻和蘇稚芙的遺骸從亂葬崗遷出，將二人合葬在此處。

　　在江山老家的墳冢，則是兩人的衣冠冢。

　　糕點，一瓶酒，放在墓碑前。

　　點燃了帶來的元寶。

　　“爸，媽，兒子來看你們了。”程千帆跪下來，重重的磕頭。

　　“我現(xiàn)在生活的很好。”

　　“兒子會繼承你們的遺志，為自由、民主的新中國繼續(xù)戰(zhàn)斗。”

　　“小寶，來?！背糖Х疽庑氝^來跪下來。

　　小囡囡聽話的跪下來。

　　“千帆哥哥，這里面是誰啊？”

　　“是千帆哥哥的爸爸和媽媽。”

　　“哦?！毙∴镟稂c點頭。

　　“爸，媽，這是小寶，是你們的女兒，你們要記得保佑她健健康康，一輩子平安啊。”

　　父母在世的時候，經(jīng)常開玩笑說，要給程千帆生一個妹妹，哥哥要疼愛妹妹哦。

　　母親蘇稚芙犧牲的時候，身懷六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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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一處荒山野嶺，確切的說是一處亂葬崗。

　　程千帆一只手拎著糕點、元寶，一只手牽著小女孩的手，穿梭在亂墳堆中。

　　感受到小寶有些害怕，他彎下腰，抱起她。

　　來到了一處墳堆前，墳前一顆細細小小的樹枝，系著一根紅布條。

　　“小寶，我們到了?！?p>　　小寶從他的懷中怯怯的探出小腦袋，怯怯的張望著。

　　“千帆哥哥，爸爸媽媽在哪里？小寶沒有看到啊?！?p>　　“噓——”程千帆放下小女孩，“小寶的媽媽在這里躺著呢，她們在睡覺呢?！?p>　　墳堆里只埋葬有羅惠君女士和另外那位犧牲的女同志的遺骸，‘竹林’同志犧牲在南京雨花臺。

　　程千帆將帶來的糕點放在墳前。

　　用自來火點燃了元寶。

　　青煙升起。

　　小女孩懵懵懂懂的，按照程千帆的吩咐，跪下來磕頭。

　　“小寶，再磕一個頭，這里還有一位阿姨。”

　　這是一位年輕的女同志，花兒一樣的年齡，犧牲的時候和現(xiàn)在的程千帆同齡，只有二十一歲。

　　程千帆的眼神中滿是悲傷，深深的鞠躬。

　　他轉(zhuǎn)過身，對著南側(cè)方向，深深的再次鞠躬，在亂葬崗的南側(cè)最遠端，是老廖的墳堆。

　　程千帆不能去拜祭，他不清楚是否有黨務(wù)調(diào)查處的特務(wù)在潛伏窺伺，他不能冒險。

　　隨后，程千帆沒有停頓，又朝著另外兩個方向也鞠躬拜了拜。

　　待元寶完全燃燒成灰燼，程千帆弄來幾抔黃土，蓋上去。

　　“羅阿姨，您放心吧，小寶一定會健健康康的長大成人的，她會生活在美麗的新中國，一輩子幸福的?！背糖Х趦?nèi)心里說，這是誓言，他愿意用生命去守候的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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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帆哥哥，爸爸媽媽是死了嗎？”程千帆抱著小囡囡離開，小寶突然問。

　　程千帆愣住了，他一時之間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小寶，你要記得，爸爸媽媽永遠活著，他們就在你的心中，你一閉上眼睛就能想起他們了?！背糖Хp聲說。

　　“哦哦?！毙∴镟锼贫嵌狞c點頭。

　　程千帆停下了腳步，他感受到懷里的小女孩一直沉默。

　　“怎么了，小寶？”

　　“嗚嗚嗚——”小寶突然哇的一聲哭起來了，小小的身子蜷曲在程千帆的懷里，抽噎著，“我，我，我，記不得爸爸媽媽的樣子了。”

　　程千帆沒有說話，他輕輕的將懷中的小囡囡抱緊。

　　他昂起頭，淚水再也止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