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傍晚,時雨邊和時濛發(fā)訊息確認林照今天都跟著黃麗去過那些地方,邊走向AKbar。忽的,她腳步一頓,面前出現(xiàn)了一個人將她攔在人行道轉(zhuǎn)彎處。
時雨抬起頭,是徐艷芬:“吳明沒把話帶到嗎?”
徐艷芬面露倉惶,抖著嘴唇問:“是他?對不對?”
“我讓你和他都別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了?!睍r雨最煩這種無意義的重復。
“昨天頭七,我去墓地,發(fā),發(fā)現(xiàn)…”徐艷芬沒有理她,自顧自小聲說:“墓,墓碑上被人潑了油漆?!?p> 時雨一驚:“什么?”
“誰會做出這種事?。俊毙炱G芬瞪大了眼看著時雨,一連串地發(fā)問:“是他?對不對?你們早知道他殺了人,他回來了?”她摟住自己的雙臂,似乎想緩解下肩背的顫抖。時雨這才注意到今天的徐艷芬穿著長袖長裙戴著遮陽帽,衣領(lǐng)上還掛著一副墨鏡。
明明太陽才剛下山,暑氣未消,風力又若,這樣的天氣怎么也稱不上涼快吧?唯一的解釋就是,徐艷芬這身打扮是為了掩人耳目。
“你沒去報警吧?”
“沒有,我不敢?!?p> “吳明呢?”
“我不知道他去哪了?!毙炱G芬神經(jīng)質(zhì)地轉(zhuǎn)動眼珠,觀察了周圍一圈,又湊近時雨問:“小雨你告訴我吧!到底,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
“是他?!?p>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真正聽到答案時徐艷芬還是大吃一驚,連連后退直到靠上一棵行道樹,她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時雨輕嘆一聲說:“讓吳明和你一起住吧,雖然沒人會對你…”還沒說完就被徐艷芬打斷了:“小雨你和我一起住吧?”
“蛤?”時雨被這荒唐的提議逗笑了:“你在說什么?”
“媽媽以前一直對你不夠關(guān)心,借著這次機會,我們住一起相互照顧吧?”徐艷芬上前兩步,雙手合攏在胸口,一臉懇切地說。
時雨還在冷笑:“你真這樣想?”
“那當然了!以前欠你的,媽媽都補償給你好不好?”徐艷芬還故作親昵地笑了起來。
“用吳全的錢嗎?”時雨終于還是吐出了這個如鯁在喉一般的名字。
“…”徐艷芬一愣,這個名字像一道無法跨越的溝壑一般,硬生生橫在二人之間。
“當年你不在,那現(xiàn)在你也不用回來了?!睍r雨冷聲說,在自己最需要關(guān)心和錢的時候,她反而不在,那么現(xiàn)在自己也不再需要她了。
“可,可是,媽媽都是為了你??!”徐艷芬想握住時雨的手被她避開了,只能扯著她的衣角,哀聲道:“當年也是為了不連累你啊,才,才…”
“是為了我還是為了你自己?”時雨將衣角一點點從徐艷芬手中拽了出來。
“時雨!你一定要這樣對我嗎?”徐艷芬聲音拔高了一個八度,惹來路人側(cè)目:“我好歹是你媽?。 ?p> “從你和吳全結(jié)婚開始,你就不是了,”時雨拍了拍衣角的褶子,并不在乎別人怎么看:“還有,成年人不需要監(jiān)護人?!?p> “你怎么能這樣說?就,就算是那樣,你也是我生的?。 ?p> “那謝謝你的肚子,”時雨點點頭,淡定地拿出手機開始錄音:“從現(xiàn)在開始我時雨和徐艷芬斷絕母女關(guān)系,二人間再無親情往來和財務(wù)瓜葛,錄音為據(jù)?!?p> “什,什么?”
“還是你要先找個會計來算一算債務(wù)?”
“不,不用了,好吧,你說了算,”徐艷芬慌忙搖頭:“只是…”
“只要你不輕舉妄動,那個人就不會對你做什么,”時雨停止錄音后還是叮囑了一句:“以后和吳明住吧?!?p> “好…我,知道了?!毙炱G芬神色復雜地低下了頭。
“嗯,”時雨已經(jīng)看到時濛出了AKbar往這邊走來,便繞開徐艷芬擦道:“別再見面了,吳太太。”
徐艷芬原本還想拉住時雨說些什么,可最后的那一聲稱呼讓她呼吸一窒,手一個抓空,終究還是垂落下來。
時雨迎向時濛,拉著他往AKbar走去。
“誒?等,等等,”時濛不明就里,邊走邊扭頭看:“你剛剛和在徐艷芬說話?該死的,明明叫吳明和她…”
“好了好了,”時雨又拽了他胳膊一把:“他們以后不會再來了。”
“真的?”時濛一臉驚喜地轉(zhuǎn)回頭。
“真的?!?p> “太好了,”時濛眉開眼笑地把手抽出來搭在時雨肩上,另一只手還沖她豎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得了吧你!”時雨拍掉他的手,跟著笑笑。
在他們身后不遠處,徐艷芬聽到動靜,緩緩轉(zhuǎn)頭看了看??匆娦置脗z勾肩搭背笑鬧著往前走,她又忍不住嘆了口氣,或許那個樣子才是真正的家人吧。
時雨踏進AKbar的時候也回眸一瞥,確定徐艷芬真的走了,她心底又隱隱約約冒出某人說過的話來:“還真讓他說對了?!?p> “嗯?啥?”時濛懵逼。
“沒什么,”時雨輕聲說著,轉(zhuǎn)身進門:“我大概真的挺擅長劃線?!?p> “說什么呢?沒頭沒尾的?!睍r濛看看街上又看看時雨的背影,還是疑惑地跟著進去了。
九月轉(zhuǎn)眼過半,天氣依舊炎熱,讓人完全遺忘了有個詞叫“秋高氣爽”。白露過后,公園里的草葉上少有凝結(jié)出露水的,雨巷也是一樣,時雨出門前還和時濛說到已經(jīng)有半個多月沒看到雨巷下雨了。
“雖然但是這事也由不得我們啊…”時濛伸伸懶腰,隨手泡了一杯咖啡,昨天又熬夜看情報了:“不過老爺子不會催你嗎?”
“不會?!睍r雨檢查著帆布袋中的東西走到門邊,他們住的倉庫偏狹窄,小冰箱和灶臺幾乎緊挨著鞋柜,水槽旁邊就是衛(wèi)生間,對面則是時雨的房間??蛷d被一套沙發(fā)和時濛的寶貝車占去大半,剩下的位置勉強放下茶幾和柜子。時雨說完話又轉(zhuǎn)回頭,時濛剛坐在茶幾上喝咖啡,被她看一眼立馬站起來:“干嘛?”
“你今天不去偵探社嗎?”
“你可讓我歇會兒吧祖宗!我還得看看林照,中午再去也行。”時濛放下杯子,開始在冰箱里翻找著:“有吃的沒?”
“我早飯都還沒買,要給你帶嗎?”
“算了,我煎個蛋?!睍r濛摸著空空如也的肚子:“誰能想的到,小爺我竟然是被餓醒的!”
“是貧窮限制了想象力,”時雨斜了他一眼,系上鞋帶問:“林照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和以前一樣愛理不理唄,哦,不對,應(yīng)該說比以前更嚴重?!睍r濛渾不在意地笑笑:“無所謂,你靠我,我盯他,他盯她,懂?”
“哦,讓跟著馮愛華的情報員小心點。”
“知道啦,那些小子們精著呢!”時濛忽地抬頭看她:“你別轉(zhuǎn)移我話題??!”
“話題結(jié)束,我要去上班了?!?p> “Fine!那個,白教堂那邊,”時濛猶豫一下還是問:“謝老板研究得怎么樣了?”
“差不多,”時雨推開門,清晨耀眼的眼光打在金屬門上,反射出一圈圈光暈,她瞇眼避開反光說:“萬事俱備,只欠東風?!?p> 只欠東風嗎?這家伙也長大了?。r雨走后,時濛邊用手機收聽著本地廣播邊開始煎蛋,倒油,熱鍋,打蛋,煎得差不多了再顛幾下,然而還沒開始顛鍋他就停了手轉(zhuǎn)過頭。
“據(jù)悉,本次臺風影響范圍主要為臨省東部及我市大部…”廣播里的氣象預(yù)報讓他疑惑地歪了歪頭。他轉(zhuǎn)回身,把煎蛋出鍋,抬頭望著靠近天花板的窄窗,窗外晴空萬里,完全沒有要刮風下雨的樣子。只有正在播放的氣象預(yù)報不依不饒地妄圖打臉:“預(yù)計臺風會在明天凌晨登陸我市,登陸時最大風力達到…”
“東風嗎?”時濛端著咖啡杯無聲地笑笑:“臺風知我意??!”
時雨是臨近下班的時候才從柳上賢那里聽到臺風的消息。很奇怪,她不怎么和穆懷風說話的這兩個禮拜,柳上賢倒是天天來她的倉庫報道,有時拿了東西就走,有時就只拉著她閑聊,一聊就到下班的點,導致時雨都懷疑他是來翹班的。
今天也是如此,說是聊天,其實多半是柳上賢說,時雨聽,偶爾回答?!皼]想到九月份了還有臺風,時雨你以前碰到過么?”柳上賢靠在她的桌邊問。
時雨玩著手機等下班,心不在焉地回答:“以前也有吧。”
“有嗎?我在海市這幾年都沒怎么見過,不過也是,今年夏天還沒怎么來過臺風吧?”
“柳先生不是海市人吧?”
“我,對啊,我臨省人,”柳上賢指指自己:“我大學畢業(yè)就留在這兒工作了,算一算也有十年了。”
“臨省的話…”時雨放下手機,抬眼看他:“麗子姐也是那里人?!?p> “麗…黃麗也是的,”柳上賢移開目光,有些尷尬道:“和我還是老鄉(xiāng)呢,呵呵。”
“不過,我感覺你們關(guān)系不太好?”
“啊,是嗎?好像是沒有以前好了…”柳上賢垂眼理理領(lǐng)帶又不自然地摸摸左手。
時雨一瞥他的手又迅速地轉(zhuǎn)開了眼,左手上帶過戒指的痕跡還不曾消退,這點她剛見面的時候就注意到了,只是當時沒有和黃麗聯(lián)系在一起。
“啊,快要下班了!”柳上賢看一眼手表,如蒙大赦一般從桌邊直起身,剛打算出門又停?。骸懊魈炫_風來的話要我去接你嗎?公交過來很不方便吧?我就住在濱江大道,挺近的?!?p> “謝謝,不用,我明天請假,”時雨跟著起身,拎上帆布袋準備下班:“我住的地方一到雨天就積水,以防萬一我就請假了?!?p> “小雨治水嗎?哈哈哈,”被時雨斜了一眼,柳上賢的笑聲戛然而止:“不好意思,開個玩笑開個玩笑?!?p> “沒關(guān)系?!睍r雨走出倉庫,鎖上門:“再見?!?p> “拜拜?!绷腺t尷尬地站在走廊上揮揮手,目送著時雨離開白教堂。
時雨關(guān)上后門的那一刻,柳上賢轉(zhuǎn)頭就拍著嘴“呸呸呸”起來:“唉,還以為能搭上話了,看來還是不能開玩笑。”
“誰叫你本性暴露了?”穆懷風拎著公文包走出辦公室。
“我是不是道歉得不夠真誠?不過要下禮拜才能見到,那也沒辦法了,算了算了。”說著要往自己辦公室走,走到穆懷風面前又道:“人家家里明天有可能進水,你不去幫忙?”
穆懷風關(guān)上門,手搭在門把手上猶豫了一下才說:“明天再說吧,還不一定下大雨。再說了,”說著轉(zhuǎn)過身來:“臺風天氣,教堂又離江邊那么近,我也不太放心?!?p> “得了吧你,你不放心什么我還不知道???”柳上賢擺了下手,走進自己的辦公室:“一起吃飯?”
“不了,我回家,”穆懷風又問:“不過時雨住的離你很近嗎?還要送她上班?!?p> “她不是住雨巷么,那邊是低洼地帶啊,每次一刮風下雨就遭殃…”
“你怎么知道她住雨巷?”
“咳咳,那個,因為,”柳上賢離開辦公室,支吾著說了一句:“麗子也住那里?!?p> 兩人之間沉默了一瞬,然后還是穆懷風強行岔開了話題說:“你最近都沒約會?收心了?”
柳上賢晃晃公文包,幽怨地看了他一眼:“是啊,可也沒人想陪我一個孤家寡人吃飯??!”
“下次,下次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