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籬銀做了一個夢,大概是自己躲在一個角落一直哭泣,但在黑暗中突然有一雙手抱住了自己的背部,那雙手給人的感覺很溫暖,讓她想要轉(zhuǎn)身過去看看是誰,可好像······怎么也看不到身后的人是誰。
瞬間睜眼,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個人的懷里。
誰,是誰?
她不敢亂動,抬起了頭,看到了他的面容,是他,是秋傅七!
即使是睡著了,他的嘴角也是帶著笑容的,這個人是做了什么,他們怎么會在床榻上,她瞬間起身,見自己衣裳完整,這才放下心來。
看來,是他們喝醉了!
她目光停留在他掛滿幸福的臉龐上,再一次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為什么,為什么這個人總是這個地方晃悠,他真的是為了樂姚么,還是那只是一個借口,其實,這一切都是為了她呢?思考到這里的時候,指尖感受到了濕潤感,她這才發(fā)現(xiàn),是自己流淚了。
為了什么呢,為了眼前的人么?
她雖不明白,但卻不喜歡這種反復折磨人的感覺,擦掉臉頰的淚水以后,她突然冷冷的盯著秋傅七。
深夜里,戰(zhàn)硯緩慢的睜開了眼睛,視線里并未出現(xiàn)任何人的影子,只有暗紅色的桌布。
怎么睡著了,他有些責怪自己,瞬間放下靠在太陽穴的手,站起身來的時候,這才發(fā)現(xiàn)籬銀并未回到房間里。
怎么還沒有回來?
他心中有些擔心,馬上沖出了房間,出去找人。
秋傅七醒來的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不再青花樓了,眼下,像是一片草地,一醒來的瞬間,就感受到強烈的風吹過自己的身軀,而身后,可以清晰的聽見流水翻動的聲音。這里風大且潮濕,雖然是深夜,但憑借這月色,他知道這是在河岸邊上。
他低頭看著渾身捆綁住自己的繩索,因為不能掙脫,他只有努力讓自己從草地上緩慢坐起,然后再站起身來,當完整站起來的時候,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她冷清的面容,風,讓她的發(fā)絲狂舞,這讓沒有任何表情的她突然涂添了一種與世隔絕的高冷。
可能是因為她發(fā)現(xiàn)和他在一張床榻上,所以,這才將他綁來這里吧。
“銀兒?!彼p聲呼喊了一聲,帶著無盡的溫柔和情深。
這一次,她沒有脫口阻止,只是冷盯著這個人,明明戰(zhàn)硯才是她心愛的人,明明眼前的人不應該會有這樣深情的目光,可······可他看起來總是不會像做那些壞事的人,這人,到底是有幾張面孔呢,會不會有些人一輩子也都認識不到自己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我會對你負責的!”他見她沒有說話,馬上深情脫口。
負什么責,只是躺在一張床上而已,明明什么都沒做,弄得跟告白一樣,還真是搞笑······
“你頂多是占了我便宜,我可不要你負責?!彼溲坶_口,倒也突然淡然問道:“你聽,河水的聲音好不好聽?”。
他側(cè)過身去,發(fā)現(xiàn)那些河水不是翻滾得猛烈,也不是安靜得像是一面鏡子一樣,而是那種小小的不壯烈的潺動,有撞擊聲,但不夸張,讓人靜下來心來的時候,的確感覺到很舒服很自在。
什么時候起,她也會這樣靜下來心來傾聽這大自然的聲音了?
恍然間,他突然覺得她真的是有了些變化,乍一看,小的很自然,可猛一察覺,有一種翻天的驚濤駭浪,那種靜謐冷清的感覺,以前,在她的身上,從來也不會出現(xiàn)的,是因為這一路走來,她已經(jīng)成長的原因么?
“侯爺,你知道這些令人感到舒服的聲音,其實也不是每天都會看到的,它們也會有不同的表情,跟人一樣。”她頓了頓,又道:“雖然我有些懷疑葉皛的話到底有多少成分是真的,但至少有一點我是可以確認的,那就是我和你確實是有不少的瓜葛”。
何止是瓜葛呀,他側(cè)臉看著身側(cè)這個突然有些陌生的人,沒有解釋一句。
“你的眼神多次告訴我,你不是壞人,我想,一個人在記不起所有的事情以后,感受是最真實不過的了。”她說了心里的想法。
這讓他多少有些欣喜,但卻沒有開口說些什么,對于她的悄然變化,他是接受的,但總是覺得自己再說一些海誓山盟,倒會顯得蒼白和幼稚了,既然她感受到了,那么此刻,沉默就是最好的解釋。
“你怎么突然不說話了?”她看了他。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變了不少。”他是笑著說出這句話的,心中卻在默念:“但我都喜歡”。
“所以我以前是什么樣的呢?”一番話,倒引得她有些好奇。
“以前你天真浪漫,機靈乖巧,無拘無束,不在乎他人的感受,嗯~特立獨行,膽大心細,不過,同時也比較敏感?!彼nD一下,繼續(xù)開口:“現(xiàn)在呢,這些都有,不過就是褪去了一些,人呢,也更加成熟了”。
“成熟?!彼捉乐鴤€這兩個字,覺得應該沒有人這樣形容過她吧。
“嗯,以前你可是喜形于色的,現(xiàn)在,倒多了很多讓人猜不透的心思。”他淡淡開口。
“你這是變著法的說我心思沉么?”她露出了幾分不樂意,馬上脫口:“我倒是瞧見著你這個人才是讓人捉摸不透呢”。
“你都快把我給折磨透了?!彼蝗幌蛩袊@了一下,這話從他的嘴里說出來,沒有輕浮,沒有譏諷,只有一瞬間的憂傷和感嘆。
她有些驚訝,她怎么會這樣淡定的和這個人這般暢通無阻的聊天呢,即使葉皛的話有真有假,但她也不能夠完全確認秋傅七的話就是真的呀。
有什么人可以信,大概,這世上誰的話也不能信。
她別眼到河邊,扔了一句:“你就不怕我現(xiàn)在把你給扔下去么?”。
“如果有一天,你真心要我死,我會成全你?!彼唵蔚某兄Z,突然有些讓她心亂。
“怎么就不是真心了?”她反問了一句,又冷冷道:“我可是真心得很”。
“你沒弄清楚事情的真相,這樣殺了我,我怕你會后悔。”他不想讓她做后悔的事情,更不想她帶著悔恨繼續(xù)生活。
她淺笑了一笑,不為他的話而歡喜,只是為這話的真實而感到可笑。
他說得沒錯,她自己也有這種感覺,要是他真的此刻消失在自己面前,她說不定下一秒就會后悔。
“侯爺,你可不可離開,不要出現(xiàn)在我的視線當中?”她突然要求了起來。
這話很平靜,比起她使用各種伎倆,這平靜如水的話更像是一把溫柔的刀,直接插在他的心臟上。
還有什么比這更傷人的么,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她要求他離開,再也不見她。
“為什么?”他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情緒。
“因為我不想讓自己反復無常,這種感覺很不好,侯爺,或許你說得都是對的,可人生那么長,你又怎么知道你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呢,你是侯爺,你身在朝堂,可我,不喜歡朝堂上的那些勾心斗角?!彼nD了一下,繼續(xù)解釋了起來:“跟你在一起,就會避免不了這些,或許,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身在其中了,但我還是想要告訴你,我想要離你越遠越好”。
越遠越好······又一把無形的刀插在心上。
“你不報仇了么,你不是要殺了我報你父母的仇么?”他一時不肯理解,馬上想起了她說過的話。
報仇?她盯著他那雙真摯的眼睛,還有一臉迫切的樣子,想來,他是想急于用這事來阻擋她的不相見。
“所以,我現(xiàn)在更加確認殺他們的人不是你了?!彼嬲沽艘豢跉?,又道:“我連他們是誰都不知道,說來,這事兒也是我的錯,就憑人家的一句話,我就相信了,可見,在這世上,最好不要總是相信別人”。
這么拙劣的演技,自然一下就被看出來了······
她現(xiàn)在像是驚弓之鳥,雖然變得沉穩(wěn)了許多,但是卻不肯再信任任何人了,而且,這不像是心血來潮的話,好像是思考了很久的。
“你若不肯見,我定是要來天天見你,我會讓你知道,我是一個可以讓人你全心全意相信的人!”他沒有做什么過激的舉動,而是想用真摯打動她,就算很難,他也要試一試,他不相信,昔日的情義,就真的這么煙消云散了。
她苦笑了一下,關于這幾天她對這個人的印象,她知道,這種事情,是他會干出來的事情,沒說什么,她只是平靜的替他解開他身上的繩子。
扔在地面上以后,她只是淡淡的說了一句:“隨你吧,不過,我不會見你的”。
一句淺短的話以后,她轉(zhuǎn)身就離開。
她想,她若不見,就不會有那么些莫名其妙的感覺了。
都說人生苦短,要及時行樂,可她偏偏覺得人生很長,已經(jīng)長到她不愿意在乎真相了。
像樂姚一樣,那么高傲還有冷,把一切的不在乎都淡然化,自然而然也就不會有這么多的苦惱的煩心事了吧?那么相信與不相信,也在都在這種淡漠和淡然中逐漸邊緣化了,所以,時間一長,那種所謂的相信人的能力,也就無所謂了。
想來,誰活在這世上是什么事情都弄得明白了呢,不明白或者逃避卻是另外一種開明通透的解決方式,這種方式,說不定會讓她感到更快樂,而不是一味的鉆進死胡同里去了。
大概,她也不會真的去追究他究竟有沒有做那些所謂的真相。
不過,有一個人,她必定會去詢問,不,是質(zhì)問,而那個人,就是身在葉府的葉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