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北大營。
自從上次被無聲警告過一次之后,雷三炮和楊六水就明白了,老莊一直在監(jiān)視他們,他們做什么他都知道。于是他們學(xué)乖了,停下了暗中所有的行動,每天認(rèn)真干活。
他們尚不確定老莊究竟是好是壞,如果再貿(mào)然行動,不僅會暴露自己,更會暴露大人。
這天晚上,雷三炮和兄弟們吃完飯出來溜達(dá)消食。
在火頭軍中當(dāng)兵,最大的好處就是飯菜好吃還管夠,想吃多少吃多少,每頓都能吃到撐。
雷三炮走前邊,楊六水在邊上,身后跟著自己的兄弟,大家說說笑笑,都很開心。
走著走著,說笑的聲音變了,變得有些刻意和僵硬,所有人自覺加快了腳步。
他們發(fā)現(xiàn)了,周圍的人不對勁。
那些人眼眶發(fā)青,目光呆滯渙散,神態(tài)木訥,膚色灰白,像個活死人。
楊六水拍了拍雷三炮,小聲道:“你看他們的臉?!?p> 雷三炮搖頭,示意他別說話,轉(zhuǎn)頭對兄弟們吼道:“他娘的,老子才想起來還有一堆碗盤子沒刷,剛才光顧著聽你們這群臭小子說出來遛遛彎。溜個屁啊還,趕緊跟老子回去干活!”
其余人怎么可能猜不到他的用意,紛紛應(yīng)和著,“行啊,還是早點(diǎn)回去吧,不然活干不完又該被統(tǒng)領(lǐng)罵了?!?p> “就是,他一天天老發(fā)火,也不知道哪那么多氣可生?!?p> …
總算回到火頭軍大營,所有人不約而同地松了口氣。
這已經(jīng)不是他們第一次發(fā)現(xiàn)外頭那些士兵不對勁了。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中北大營的將士們突然就變成了剛才他們看見的那副鬼樣子。最開始只是個別人,之后慢慢越變越多,像傳染一樣。再后來就變成了現(xiàn)在這樣集中性的爆發(fā),一個晚上就能有一個小隊的人出現(xiàn)變化。
不過,好在這種詭異現(xiàn)象只出現(xiàn)在其他地方,火頭軍并沒有,火頭軍將士全員健康且正常。
老莊之前就告訴過火頭軍的所有人,不該看的別看,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管的別管,該干什么干什么,跟平常一樣就行。所以雷三炮他們剛剛才努力保持平常狀態(tài),該說說,該笑笑,只為不引起那群“怪人”的懷疑。
之前遇見,“怪人”還能像平時一樣說話聊天,最多就是臉色不好看。今天見了,他們連話都不說了,整個人像傻了一樣。
雷三炮和楊六水把兄弟們帶回營帳之后出去了一趟,找老莊,把剛才看見的跟老莊說了。
老莊在擦自己的武器,是一把用玄鐵鑄造成的長刀,燭火下泛著寒光。聽二人說完,他并不意外,只道:“最近老老實實在大營待著,別亂跑,這里很快就要變天了?!?p> 雷三炮和楊六水互相看了一眼。
估計,是有大事要發(fā)生了。
——
紅蕘回去了,姜榆也沒了睡意。她披上大氅,出門去隔壁。
隔壁房間里很暗,只點(diǎn)了床頭的兩個蠟燭。
姜榆又多點(diǎn)了幾個,屋子里很快就亮堂了起來。她去打了盆熱水回來,給蕭景淵擦身子。
蕭景淵仍在昏睡著,臉色比之前好了一點(diǎn)點(diǎn)。
睡著了就很乖,怎么弄都可以。不像醒著的時候,這個不滿意,那個不滿意,還老對她拉著張臉。
就奇了怪了,這人對誰都一副溫潤如玉,以禮相待的模樣,咋到她這那臉就跟在北極封印八百年似的,又冷又臭。
要不是看在你長的特別好看的份上,早給丫撕爛劃花!
外面響起細(xì)碎的聲音,最初像是許多珠子落地,很輕,后來慢慢變得越來越大,噼里啪啦響個不停。
下雨了。
姜榆把水倒掉,回來的時候順手把窗子關(guān)好,打了個哈欠。
她看了眼紗帳后的影子,不懷好意地笑了。
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此時不報,更待何時?
姜榆拿著沾滿墨汁的筆興沖沖的跑到床前,不到兩秒,又嘆著氣把筆送回去了。
本來想在蕭無恥臉上畫個王八,但人太好看了,她下不了手。
床上的人兒安安靜靜的睡著,像童話里的睡美人,不知道她的壞心思。
姜榆趴在床邊盯著睡美人看。
睫毛真長,鼻梁真高,皮膚好白,一丟丟毛孔都看不見。
姜榆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愛亂動的兩只爪子又不受控制了,對著美人兒的俊臉一頓“蹂躪”。
手感好的沒說,跟剝了皮的雞蛋似的,就是肌肉太硬,扯都扯不動。
而且,她明明都沒用力氣,就輕輕碰了好多下,怎么哪哪兒都有紅印子?
要不要這么嬌嫩??!
姜榆翻白眼表達(dá)鄙視。
哼,她才沒有羨慕。
不知道為什么,以前每次看到蕭無恥都特別煩,巴不得離他遠(yuǎn)點(diǎn)?,F(xiàn)在看見他卻覺得很放松,會有一種很安心的感覺,心情會莫名其妙的變好。
給美人把弄亂的頭發(fā)整理好,姜榆蹲累了,站起來活動活動身體。又想起他手上的傷還沒換藥,便取了藥來給他處理。
蕭景淵的手上有很多傷,手心有,手背也有。除了掌心有幾道很長的劃傷之外,剩下的基本都是腐蝕的痕跡。傷口創(chuàng)面很大,很嚴(yán)重,雖然一直都在上藥,但好的很慢。已經(jīng)過去了那么多天,還是有好幾處尚未結(jié)痂。
姜榆處理的小心翼翼,哪怕他在昏睡中,感覺不到疼。
殘陽說她是被蕭景淵抱回來的,當(dāng)時她身上沾了赤焰魔蛛的血,蕭景淵的手也因此被腐蝕灼傷,森森白骨肉眼可見。他卻理都不理,一門心思惦記她。若不是蕭景燁他們強(qiáng)拉著他去治療,恐怕手早就廢了。
血肉被腐蝕,很疼的,這人感受不到嗎?
她一直很喜歡蕭無恥的手,漂亮,修長,有力,配得上所有形容受的美好詞匯。
現(xiàn)在,這樣一雙美手,因為她,幾乎布滿了丑陋的傷疤。
姜榆有些想不明白。
這人明明自己身體那么差,卻在得知她有危險時不顧一切地趕來,長途跋涉,不眠不休。到了黃州,尋她,救她,照顧她,日夜不離床前,幫她查案,幫她對付那些爛到骨子里的壞人。哪怕自己受了傷,很累,身體受不住了,也強(qiáng)撐著站在她前面保護(hù)她,不讓任何人傷害她。
可是,為什么呢?她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侍衛(wèi),何以讓他不顧性命安危,為她做到這種地步?
她最近想起來了被噩夢困住時的那段記憶,是他親手把她從深淵中拉出來,趕跑了在她身邊尖叫嘶吼的魔鬼,抱著她,一遍遍地安撫著。告訴她不要怕,沒事,有他在。
話不感人,擁抱也不特殊,卻給了她莫大的溫暖和力量。
姜榆抬頭看了看天,眼角有點(diǎn)紅,有點(diǎn)濕。
她給蕭景淵包扎好,把他的手塞回被窩里,給他蓋好被子。
她輕聲說了句謝謝。
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你就在這里好好休息,事情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
——
也許是殘陽的話起了作用,姜榆晚上做夢了。
夢里她是一只刺猬,蕭景淵是只狐貍。刺猬很小,狐貍很漂亮。
刺猬是狐貍的獵物,狐貍一開始不想吃刺猬,因為狐貍太無聊了,只想抓個東西回來陪他玩。后來刺猬為了逃跑,做了讓狐貍不高興的事。狐貍生氣了,面露兇光,不僅兇她,還打她。刺猬特別害怕,不停的逃啊逃,最后還是沒跑過,被狐貍叼著一根刺扔到河里淹死了。
窒息感將刺猬淹沒前,她看見了狐貍兇惡噴火的眼。
姜榆就是被那雙眼睛嚇醒的。
驚魂未定間,她不停地大口喘氣,像一個即將窒息而亡的人又重新得到了空氣。
身臨其境的感覺太強(qiáng)了,好像被扔到河里的真的是她。
總算平靜下來,姜榆長長呼氣,轉(zhuǎn)頭看了看。
原來昨晚趴他床邊睡著了。
難怪睡的一點(diǎn)都不好。
她扶床慢慢站起,活動酸麻僵硬的身體。
一晚噩夢,姜榆睡的不好,心情也跟著不好,整個人陰沉沉的,院子里的侍衛(wèi)看見她都下意識地繞路走。
洗漱完回去,剛巧碰見殘陽從房間里出來。
他伸了個懶腰,做了伸展運(yùn)動,拉伸筋骨,蹦蹦跳跳的,精神可好。
他昨晚睡的特別香,來黃州這么長時間,頭一次沒有做噩夢,一覺到天亮。
睡的飽,氣色就好,心情也好。他回頭看見姜榆,笑瞇瞇擺手打招呼,“師姐早……嗷——!”
話沒說完,屁股結(jié)結(jié)實實挨了一腳。
踹的還是跟昨天同一個地方,雙重暴擊!
殘陽捂著屁股,表情從懵圈到萬分驚恐到不敢相信再到氣炸毛:“干什么又打我?!”
早上問候一下他還有錯了嗎他!
姜榆看著他,眼神不善,說了一句話,五個字。
“看你不順眼?!?p> 殘陽:“……”
就好氣!??!
氣得直跺腳。
一大早就莫名其妙挨打,作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這種委屈當(dāng)然不能忍。
那怎么辦?
打回去嘍!
于是乎,殘陽對著離去的姜榆的背影隔空一頓拳打腳踢,過足了癮,然后兩拳化掌由身前自上而下,慢慢吐氣。
呼,解氣,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