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母女三人說話間，蔣老爺從外邊回來，看樣子，正生著氣，還未進門就開始抱怨，“這些洋人做生意可真的不留一點余地！這樣下去家底遲早要給他們掀沒了。”
“這是怎么了？剛一回來就發(fā)這么一大通脾氣？”蔣夫人瞧蔣老爺正生著氣，趕緊讓下人去備茶水?！凹然貋砹耍蜕偕獍??！?p> “怎么能少生氣？！”蔣老爺一屁股坐了下來，講述著洋人究竟是如何如何地過分，他們先是訂了大量的貨，臨近交貨的時間，他們又反悔退貨，雖是賠了違約金，可這違約金對于這批貨來說簡直杯水車薪，緊接著這些洋人又派其他買辦來壓價格，已經(jīng)有不少老板上了這樣的當，眼下蔣家也因為洋人從中搗鬼，積壓了不少貨品，若這批貨賣不出去，貨款就拿不到，流動資金可就斷了，對于不少商家來說，這不是一筆小數(shù)目。
撐不下去的老板，為了回籠資金，也只好將貨品低價賣給這些買辦，雖然虧損不少，但也算收回了部分貨款。
蔣家目前還撐得下去，并不想因為這樣就向洋人妥協(xié)，怕長此以往，助長這些洋人的氣焰。
“我打聽過了，他們這批貨是要倒騰到北邊去賣的，這樣我過幾日就親自北上，把這批貨銷掉。”這已經(jīng)是蔣老爺目前想到最好的辦法，但這么做無疑會得罪那些洋人，若是讓他們知道，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唉，我算是看明白了，在這亂世，維持生計就已然不易，更別提什么自保了?！笔Y老爺有感而發(fā)。
“父親不如我回去再問問我公公看看還有什么其他的辦法？”蔣南音也不知道該怎么樣才能幫到家里，她公公多少有些門路，但結(jié)果也不會好大哪里去。
“不用了，如今海關多半給洋人幾分面子，這些在江城里做生意的洋人他們各自國家的保護，他們有的是門路跟靠山，想在他們身上討便宜，簡直是異想天開，我又何苦讓親家難做呢？”蔣老爺也知道其中曲折，更加明白亂世之中，應當明哲保身，這空有財富，卻沒有能力守護，這財富便可能成為別人眼中的肥肉，稍有不慎，很有可能家破人亡。這樣的例子，并不少見。
所以越來越多的生意人開始尋求各方勢力的庇護，以免將來境地過于慘淡。
“誰說不是呢，聽說之前一位姓齊的茶商，早前跟英國人做生意大賺了一筆，后來啊，這英國人出爾反爾的，那么大一個茶園以低價轉(zhuǎn)到了英國人的手里，聽說人都瘋了，他太太一看這個情形干脆不跟他過了，跑了?！笔Y夫人把她打麻將聽來的事情講了出來，“聽說這些英國人還成立了一個英國的商會，若是配合他們的，他們還讓出一些利來，不配合的，大多都逃不過他們的算計跟圈套?！?p> “這些英國人明面上做的是正經(jīng)買賣，其實讓那些加入商會的經(jīng)銷商賣的都是鴉片，這簡直就是掛羊頭賣狗肉！”蔣老爺說到這里簡直氣不打一處來，蔣家生意雖遍布之多但很少跟洋人打交道，多是自產(chǎn)自銷，若不是這次業(yè)務部經(jīng)理擅自做主，也不會出現(xiàn)這樣的事情。
“父親，這世道若是生意不好做，不如早日將生意脫手，落得清閑自在也不必日日擔驚受怕?！笔Y南音勸慰父親道。
“就是因為世道艱險，很多生意就算是轉(zhuǎn)讓也很少有人去做，況且我們家的很多生意，惠及百姓，若是不做了，那多少的人的生計沒了不說，生活也難以維系?！笔Y老爺是有所考量的，他們家有家江城最大的百貨公司，還有好多家的洋行，工廠，就算其他生意可以暫時停手，但這些生意是一時半會放不下的。
“父親，您也別著急，總是有辦法的。”蔣南枝安慰父親，心中也在想著對策，雖說父親的方法十分穩(wěn)妥，但運輸成本若是用火車，輪船也是一筆不小的開支，還容易驚動那些洋人，眼下只能用汽運掩人耳目的方式，將這批貨運往江北?！案赣H打算什么時候動身？”
“我計劃中秋那幾日出發(fā)?！笔Y老爺也是左右思忖才定下的，中秋大家都忙著做別的生意，自然不會把關注點放在他這批貨上。
“那今年我們家的中秋佳節(jié)又難團聚了。”蔣夫人臉上肉眼可見的落寞，大女兒嫁了人，今年好不容易能在家中過節(jié)，小女兒也好不容易回來了，可丈夫又要外出，緊接著她又說了一句，“雖然不能在一處過節(jié)，但是我們一家人心是在一起的這就夠了，至于在哪里過，也沒有那么重要了。”
“是啊，出完這批貨，我想家里又能多筆款子，將來我們一家人的日子才能更好過些才是?！笔Y老爺已經(jīng)存了不少款子，必要的時候，一家人就算是遠赴國外或者香港，也不至于舉步維艱，生活大不如從前。
“對了后天就是顧家夫人的壽宴了，禮物準備好了嗎？衣服讓人做了嗎？顧家難得邀請我們一家人都去，可萬萬不要在顧大帥跟顧夫人面前失了禮數(shù)。”蔣老爺想起這碼事，生怕出什么紕漏，畢竟顧家是整個江城乃至整個江東最后的防線，所以如若有顧家的支持，想必那些洋人也會忌憚一二，他們家的生意也會繼續(xù)維持下去。
“都準備妥當了，老爺你的禮服也做好了，一會兒去試試看看合不合身?！笔Y夫人向來做事滴水不漏，這些小事她早就已經(jīng)準備妥當了。
蔣老爺此刻還在盤算著跟顧家的婚事，如何能夠順利的維系下去，畢竟只有顧家能夠護著他們蔣家，還有自己的小女兒，而對于顧家來說，像他們這樣資金充沛的企業(yè)家，也不失是一個很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