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zhèn)髀劊f李林甫乃是國賊,圣上準備將他拿下?!?p> “誰說的?”
“許多人在說?!?p> 李伸呵呵一笑,道:“外祖父,千萬莫相信,圣上是不可能罷掉李林甫宰相的?!?p> “這樣,還不罷之?”
“罷不了,李林甫辦事,圣上放心?!?p> 李伸說的不完全是反話。
雖然李林甫在李隆基身邊安插了一些耳目,所以辦事讓李隆基稱心如意。但就是不安插耳目,以李林甫的才智,如果不起害人之心,也不是李適之能比擬的。
比如他參與編修了《唐六典》,對財政、形政機構(gòu)、賦稅、土貢制度、兵制、法制進行了一系列的微調(diào),雖談不上改革,出發(fā)點都是比較好的,有不少也取得了一些效果。
此人用之正,那就是一個諸葛亮,大號版的宇文融。
反過來就反過來了,開始他是制度的制訂者,漸漸演變成制度的破壞者。規(guī)矩和秩序全部崩壞,大唐一去不復(fù)返。
這次李伸以一個庶人子的身份,讓李林甫吃了一個大悶虧,有時侯想一想,李伸也感到有些小開心。
不但是這次,未來還有一擊呢。
李伸已經(jīng)明白姜家人想法了。
自己能出來溜達了,甚至能外出觀農(nóng)。
舅家開了美味居,又發(fā)明了新紙和活字,日子過的越來越好。
姜家人看在眼里,開始心動。正好發(fā)生了死諫書,外面?zhèn)髀劺盍指荒孟隆@盍指δ孟铝?,三庶人案說不定就會成為過去式。
那么兩個外甥是不是要重獲自由,自家能不能跟著兩位外甥后面再沾一些光?
想入非非之下,梢信進入庶人府,問三弟五弟能不能出來,又設(shè)法聯(lián)系自己。
“外祖父,千萬不要與他家裹在一起。”
這兩年李伸也打聽了一些姜家和王家的情況。
姜家也在長安城內(nèi),姜氏成為李瑛妾婢后,其父被任命衛(wèi)尉寺武庫署丞,姜家其他人乘機置辦了諸多產(chǎn)業(yè)。三庶人案爆發(fā),有人舉報姜家人各種不法,京兆府派人查辦,確實有一些不法行為,有好幾起的強買強賣,姜父本身作為朝廷命官,按照朝廷制度,就不能經(jīng)商,最起碼不能明面上經(jīng)商。
官府將姜家諸多產(chǎn)業(yè)一起抄沒,相關(guān)的人還施用了杖刑,姜家迅速沒落。
姜家不全是壞人,不過家族大,良莠不齊是難免的,正因為如此,李伸才敬而遠之。
不但姜家,王家是郊外的大戶,在城內(nèi)沒有多少產(chǎn)業(yè),也要稍稍好一點。
不過王家的人更多,人多了,就更加的良莠不齊。
同樣的少沾為妙。
說了一會話,李伸又去了趙原村。
將作監(jiān)的人也剛剛走,但趙家的人仍在造紙。
造紙不是為了賣紙,而是賣傘。
想要賣傘,首先得印畫。
麻紙上能繪畫也能印畫,麻布能染圖案,終沒有竹紙細膩,并且還要刷上桐油,效果不佳。
畫是不可能了,那效率得有多低,想要效率高,只有印。
李伸臨行前做了一些安排。
新紙造出來后,趙家聽從李伸的指示,將當初替美味居繪畫的幾個畫師找了回來,但不是繪畫,而是將一幅幅畫按照不同的顏色進行“拆分”。
拆分后,不同顏色不同的木版,然后逐一染上顏料,印在竹紙上,術(shù)語叫做套印。
印好后刷上桐油,然后做傘架傘骨,它就是后來鼎鼎大名的紙傘。
因為有許多字畫,不但輕盈,也更美觀。
正在拆分,以及雕刻木版。
李伸只能提供一些思路,到具體執(zhí)行時,他也不行,于是看了看,說了幾句,就沒有再過問,然后在趙原村準備了一些東西。
隨后帶著這些東西去了興慶宮。
李隆基現(xiàn)在著到政務(wù)就表示頭痛,對這些“歪門斜道”卻有濃厚的興趣,準許了李伸的謁見。
拜見了李隆基、楊玉環(huán),李隆基說:“你又出去了許久?!?p> “大父,若非考慮到七月這件事,孫兒可能在外面還在呆上兩個月,你看?!?p> 李伸將一大疊手稿遞到李隆基手上。
李隆基翻看了好一會說:“你去了劍南,又去了隴右、朔方?”
“是啊,因為時間緊,去的地方多,所行有些草草了。”
此行李伸南達嘉州,西南到了雅州,雅州等于是邊境了。北達靈州、銀州,也等于是前線了??吹牡胤蕉嗔?,行程卻變得匆匆了。
“用了心。”
“孫兒在大父面前夸下??冢M敢不用心,還是辦正事吧?!?p> “什么正事?”
李伸讓太監(jiān)抱來一些木板,木板上打著洞眼。他又找來一把剪刀,開始剪月季花的花枝,將花枝鑲在洞眼里,然后放在一個荷花池里。
“大父,這就是孫兒所說的扦插,一般扦插是插在泥里,這種扦插略有些冷門,叫水插,還有一種更冷門的扦插,叫沙插?!?p> “這就是你說的正事?”李隆基不悅地說。
“當然了,大父,桑苗繁殖比較困難,普通的扦插也不易活,想要成活率高,必須用孫兒所說的沙插。”
“沙插?”
“先用器具打出一個個營養(yǎng)缽,將桑枝放在營養(yǎng)缽里,覆上細沙,讓其保溫保水透氣,提高成活率,便是沙插。用在花草上,是小術(shù),用在農(nóng)桑上,卻不能再稱為小術(shù)了?!?p> 楊玉環(huán)看著這些木板,說:“二郎,這樣能活?”
“不但活,成活率還比較高。”
“為何?”
李伸說出水插的原理,這也要交代的,之所以能活,是枝條里的營養(yǎng),長出根須后必須移載到泥土里,不然枝條營養(yǎng)耗盡,又會迅速枯死。
“雖是一個小小的扦插,也是一門龐大的學問,得分成葉插、莖插、根插,不同花草作物,又適合不同的扦插方式,扦插的時季也各自不同。菊花類是最容易扦插的,桑樹桂花等扦插成活率就比較低,凡是當年木質(zhì)化的花草作物,成活率都不高?!?p> 在這方面,李伸真的不內(nèi)行。
所說的,僅是另一個李伸平時種花草的經(jīng)驗。
但只要他將原理寫了出來,替大家打開思路,后人就會漸漸完善,這才是未來他所著的那本農(nóng)書意義。
雖然李伸著農(nóng)書別有用心,但著了,確實是用了一番心思。
“二郎,在農(nóng)務(wù)上,你真的有天賦?!睏钣癍h(huán)贊道。
“不敢當娘子夸獎,不過能替大父文治武功錦上添花,我就足矣了?!?p> “你也是一個軟骨子的人。”
“咦,大父,孫兒不懂,孫兒是孫,大父是祖父,孫在祖父面前軟、孝敬不好嗎?”
李隆基無言以對。
與李適之相比,自己這個孫子簡直沒法比。
但不能說他講的不對。
反正自己這個孫子胸無大志,鐵了心想當太平王,太平公。
“朔方情況如何?”
李伸撓了撓頭:“還好吧,孫兒只是觀農(nóng)問農(nóng),行程又急促,哪有時間觀察其他方面,也不是孫兒能觀察的,更沒有能力觀察。”
真相不是這樣的,兩次遠行,結(jié)合另一個李伸的知識面,替李伸積累了可怕的認識。
雖然隴右情況還可以,但無論是隴右,或劍南、朔方,李伸都發(fā)現(xiàn)了許多問題,發(fā)現(xiàn)了,千萬不要說出來,否則就不會有好下場了。
不但他,李林甫也一樣,現(xiàn)在的李隆基只能聽好話,不能聽歹話。
只是兩人性質(zhì)不同,一個圖的是權(quán)利,一個圖的是自保。
這種情況下,就是諸葛亮來了,也用不好了。
往好里說吧。
“若說觀察呢,孫兒看到了大唐許多壯闊的山河,孫兒為了安全,花錢從大山里請了兩個獵戶做孫兒的護衛(wèi),他們不識字,一路上也在諧嘆,原來大唐是如此的遼闊。實際這才去了多大的地方,巴蜀未過大江,靈州未過賀蘭,銀州未去河套,隴州、原州僅是隴右東部邊緣的地區(qū)。大唐疆域太廣闊了?!?p> 李隆基聽后感到自得。
許多疆域是在他手里開拓出來的。
當然,他不知道,他得到的多,未來失去的會更多,多的多!
“正好到了吃飯的時侯,陪朕吃個飯?!?p> “真的嗎,真的嗎?”李伸故作狂喜,不相信的樣子,先是抓耳撓腮,然后一臉不可思議,接著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
楊玉環(huán)看著好笑,說:“二郎,你還不快點謝過圣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