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壁的中心有一塊圓孔,霧里花總覺得這圓孔的形狀大小自己在哪里見過,冥想了許久,可就是想不起來了。
她將指頭往玉璧的中間摸了摸,“這玉璧倒是雕琢的精巧,這么一塊無暇的玉壁只怕世間是極少的,玉雖堅硬,卻是易碎,能在中間打造出一個這么小巧的圓孔,這工匠的技藝是該有多么精湛??!”
是一塊好玉!
還來不及欣賞,嬴政的聲音又在耳邊揚起,“阿房,替朕毀了它吧!”。
“毀了玉璧?“,她重復了一聲他的話,眼底滿是疑惑。
嬴政的目光緊緊的鎖住玉璧,神情有些寂寥,“這塊玉是朕十三歲時,從趙國返回秦都時趙王贈送,趙國此舉大有效仿當年完璧歸趙的寓意”。
“十年前,朕完成了大秦歷代先祖的遺志,一統(tǒng)了六國”。
“在祭天大典上,朕將這塊玉璧投入靈渠獻祭給了水神,期盼大秦從此風調(diào)雨順、國泰民安”。
“不想十年后,這原本該沉底的玉璧竟完好無損的返回到了朕的手里”。
霧里花聽得出這是一個走心的故事,可她心里就是有一種莫名的奇怪感。
她知道這靈渠,那是與鄭國渠、都江堰齊名的大秦水脈。
將玉佩拿在手里又翻轉(zhuǎn)仔細打量了兩遍,幽幽出口,“陛下,您確定這是十年前投入靈渠的那塊玉璧?或許這世上有兩塊玉璧也未可知?”
嬴政卻搖了搖頭,“你仔細看看玉璧的右下方是不是刻著‘祖龍’二字”。
“祖龍?”,霧里花嘴里重復了幾遍這兩個字后,果然在玉璧的右下方看到了這兩個字,“還真有這兩個字”,說完她將頭驚訝的望向嬴政。
此時的他臉上完全沒了表情,但觀他的雙眼,猶如一枯深井,陰沉的黑不見底。
“朕,信天、信地,也信鬼神,但朕更相信人定勝天”。
嬴政扶著身前的幾案有些艱難的站了起來,神情很是嚴肅,“徐福回來了,阿房,朕的心愿終將是會實現(xiàn)的,與天同壽、與日月同輝”。
嬴政的嘴角又揚了起來,可那雙眼睛卻依然還是久久沒有動彈,“世人都知曉祖龍就是指朕,山鬼說祖龍今年死,可山鬼至多只知道一年之事,徐?;貋砹?,朕也就不再忌憚這區(qū)區(qū)的山鬼之言了”。
霧里花聽得云里霧里,“什么山鬼,重要是徐福怎么回來了?他怎么可能回來了”。
“你可識得它?”,嬴政從懷里取出了一只錦囊,十分眼熟。
霧里花伸手將錦囊接了過來,似乎只要是嬴政說的,她的身體都會照做,但若細想又實在說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本意。
手里的錦囊真的很眼熟,她細看了好一會兒才記起了一些零碎片段。
神秘的祭祀臺腳下,徐福一行人正整裝待發(fā)。
他的腰間掛著三個顏色鮮艷的錦囊,是她親手送給他的。
徐福站在一輛寬大的馬車下,臉色有說不出的詭異,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盯著自己。
霧里花朝他揮了揮手,他也朝自己揮了揮手,可最后還是和記憶里一樣一頭鉆進了馬車。
馬車緩緩的向城門駛?cè)?,她喃喃出了口,“這錦囊,是當年徐福出海前我送他的,福澤仙人之地,若無一年半載的海上風雨飄搖,豈能平安上岸,于是我給他備了三只錦囊。只是,沒想到他還會回來”,嘟囔了一聲,心里有些不可思議。
“此次東巡,他會為朕引路,你若想見他,朕隨時可喧他過來”。
聞言,霧里花眉梢又是一緊,“東巡?”
“徐福說山鬼之言雖有破解之法,但還需費些力氣,除了要一個對朕懷有真心之人將玉璧毀去外,還需離開咸陽宮以作障眼,如此,山鬼便會以為朕已西去”。
嬴政話鋒又一轉(zhuǎn),“阿房,你可愿為朕毀去此玉?”。
他眼里的期待是霧里花從來沒有見過的,那種迫切的眸光中全是滿懷期待。
霧里花怔怔的點了點頭,雖然心里有一種莫名其妙的怪異,但很快便被另外一個想法所覆蓋,“陛下,我這就為您毀去玉璧”。
說完,她將玉璧慢慢抬了起來,直至蓋過自己的頭頂。
然而,玉璧的圓孔卻在她糾結(jié)的視線中漸漸光亮了起來,照射出一種肉眼可觀的鮮紅。
隨著光線越來越刺眼,一道紅光從窗口射了進來,直直的照射在她手里的玉璧上。
頓時滿室鮮紅,光芒萬丈。
“快,快毀了它”,耳邊隱隱約約傳來嬴政火急火燎的的催促聲,還帶著一絲破音的吶喊。
霧里花的雙眼已經(jīng)被強光刺的睜不開眼,她只能下意識的將玉璧拋出去,卻沒想到玉璧竟然像千斤重之物般沉了下來。
想要扔出去,已經(jīng)遲了。
隨著越來越沉的玉璧,她的胸口卻沒有出現(xiàn)喘不過氣的壓迫感,反而慢慢溢出一抹溫潤的氣息,這種感覺十分溫暖和平靜。
她微蹙的眉梢隨之也開始撫平了下來,那些原本想出口的話和心里想的舉動也奇跡般一絲一絲吞沒在了這抹感覺中。
再睜眼,又是另外一個場景了。
入眼的視線是從上而下的俯瞰,遠處的山谷中,慢慢走來一支黑壓壓的軍隊。
士兵們穿著厚厚的大秦鎧甲,手握鋒利的長矛,氣勢如虹。
長長的隊伍從上空看下,就像一只巨大的黑蟒正沿著蜿蜒的山路穿梭在一片叢林中。
她胸口不知何時掛上了一塊鮮紅的玉佩,她覺得很眼熟,可就是記不起自己什么時候掛上的。
玉佩周身泛著紅暈,似乎正支撐著自己在空中偷窺腳下的一切。
隊伍的中間有一輛豪華的馬車,叮叮當當?shù)拟忚K聲從車內(nèi)傳來,很是動聽。
霧里花很想靠近那輛馬車一點點,可無論自己怎么在空中掙扎,始終只能和車馬保持著數(shù)丈的距離。
浩浩蕩蕩的軍隊在一片沙丘之地停了下來,此地漫山沙土、平坦寬廣。
是兵家理想的扎營之地。
可霧里花從高空望下,這里卻像一個精心布置的牢籠。
眼看著最后一支隊伍進入沙丘后,黑壓壓的軍隊盤旋著隊伍將那輛豪華的車馬圍了起來。
那是一種盤龍被困之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