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倒霉蛋
雖然是盛夏的時候，但是這東北的夜還是很寒冷。
腳下的土路高低不平，路兩側(cè)不遠處的草叢里，時不時地有野獸的身影閃過。好在吳翰和尹雪琴都是走慣了夜路的人，四只腳踏在地上，格外堅實。
已經(jīng)距離小村很遠了，劉奚武和劉小妹的身影依舊遠遠地跟在后面。
“你的這兩個同伴還挺重情義的，看起來要想甩掉他們，還真要花點心思?！眳呛驳氖謽屢呀?jīng)不再頂著尹雪琴，只是象征性地指著她。
“你要帶我去哪里？”尹雪琴輕輕地哼了一聲，冷冷地問道。
“帶你到我認(rèn)為安全的地方?！?p> “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安全了?！币┣俚淖旖锹N了翹，又立刻緊緊地抿了起來。
尹雪琴的神情似曾相識，吳翰忽然想起一個人來，一個這些年一直叫吳翰刻骨銘心思念著的人。只不過這個念頭只是在腦海里一閃而過，他不敢也不會相信天底下會有如此巧合的事情。
“我們都是中國人，只要不是罪大惡極、與人民為敵的人，你就是安全的?！币┣傺a充了一句。
“老子早就不想干了。”吳翰說道，“要不是被你們抓住，老子現(xiàn)在已經(jīng)坐在自己家的炕頭上了?！?p> 尹雪琴細(xì)細(xì)的眉梢略略一挑。
“不和你廢話了，現(xiàn)在跟我走?！眳呛惨话炎プ×艘┣俚牡母觳?，拉著她就拐進了路邊的荒草叢。
等到劉奚武和劉小妹跑過來，早已經(jīng)不見了兩個人的身影。
劉小妹叫了幾聲，然后蹲在了地上。
劉奚武則不停地搓著大手，嘴里叨咕著：“完了完了，魏連長回來我們可要怎么交待？”
荒草很高，而且由于最近剛剛下過雨，腳下的泥土很粘稠，吳翰拉著尹雪琴一走進去，雙腳就已經(jīng)被陷了進去。不過，為了躲開后面的兩個人，吳翰還是義無反顧地走著。
黑暗很快就吞沒了兩個人的身影。
這片草地尹雪琴是熟悉的，當(dāng)初為了躲避敵人的追捕，她和幾名受了傷的戰(zhàn)士曾經(jīng)不止一次躲在這里。草地并不是很大，但是躲起來百八十個人還是很容易的事情。而且，尹雪琴記得，就在不遠處，還有幾個戰(zhàn)士挖出的一條橫溝。不過，一旦過了黑夜，這里就變得不安全了，荒草還不足以完全擋住一個人的身體。
“快走，要是你敢出聲，我先打死你。”吳翰威脅道。
尹雪琴冷笑。
腳下的泥土越來越泥濘，有的地方還有積水。好在早在被抓之后，就有人給了吳翰一雙鞋子，雖然有點大，但是還算跟腳。
正在大步走著，忽然腳下一軟。
“不好！”吳翰暗叫一聲，還沒等作出反應(yīng)，身體已經(jīng)筆直地向一條深溝里滑落下去。身后的尹雪琴被吳翰連帶著也摔了下去。
所幸這條橫溝并不深，只是下面已經(jīng)積了足有半尺深的水。一落下去，兩個人的衣服便都被打濕了。
“××，這是誰手這么欠，想要摔死老子啊！”吳翰暗罵一句，剛剛爬起來，卻被眼前的情景嚇得又差點跳起來。
在他身邊的水里，居然飄著一顆人頭，一顆面目扭曲，但是還在不停地眨著眼睛的人頭。不對，這是一個活人，一個平躺在水里，盡力把全身都藏在水下的人。
“老肥！”
嘩啦一聲，水里的人坐了起來。
“你小子怎么也跑到這里來了？繞了一個大圈，你居然還是陰魂不散。”吳翰不敢大聲說話，壓低聲音吼了一句。
“我哪想啊，還不是被人追到這里來的?！崩戏誓艘话涯樕系哪嗨?，喘著粗氣。
“你不是自己跑掉了嗎，怎么又有人追你？”
“別提了，我們現(xiàn)在是放屁都砸腳后跟，倒霉透了。”老肥無奈地說道，“本來看到你用槍指著那個女的，我以為自己可以安全脫身了，可誰知道跑出去不遠，就碰到了兩個解放軍，好像是來押解我們的兩個人。要不是我豁出命來地跑，就被他們抓到了。剛才，我還以為是他們追過來了，嚇得我趕緊躺在水里了?！?p> “呸，你小子啥時候能有點出息！”吳翰恨恨地說道，“居然說我是什么團長，要不然何至于被他們?nèi)绱丝粗?？?p> “這也不能怪我啊?！崩戏室荒樀奈按蛄艘惶煲灰沟恼?，又被關(guān)起來大半夜，都要餓死了，還以為這樣的瞎話可以換來一點吃的，可誰知道只給了我一碗涼水。”
“噗！”剛剛爬起來的尹雪琴忍不住笑出聲來。
吳翰回頭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你還笑？都說你們的部隊優(yōu)待俘虜，要我看都是假的。”
“可是，你們當(dāng)初打我們的時候，可沒想到會被我們俘虜?！币┣倩卮?。
“誰稀罕，老子當(dāng)兵可不是為了打仗?！眳呛舱f道。
“你以為我們喜歡打仗？”尹雪琴立刻接口說道，“要不是你們的軍隊主動對我們發(fā)起進攻，我們怎么會反擊？”
“算了，反正老子想好了要回去，也不想和你廢話。”吳翰打斷尹雪琴的話，“現(xiàn)在你都知道了，老子根本不是什么國軍團長，只要你不再抓我們，我們現(xiàn)在就各奔東西?！?p> “說得輕巧。”尹雪琴卻不以為然，“這件事情已經(jīng)驚動了我們的上級，就算你不是，也必須要配合我們的調(diào)查。至于會不會放你回去，可不是我能決定的。”
“這么說，你鐵了心要帶我回去？”
“除非你現(xiàn)在打死我。”尹雪琴毫不猶豫地回答。
“好，那老子現(xiàn)在就打死你?！眳呛布绷耍e起了手里的短槍。
“等等?！崩戏蕭暝酒饋?，一把抓住了吳翰的手，“這大半夜的，只要槍聲一響，你和我都跑不掉?！?p> 吳翰遲疑了一下，看著尹雪琴一副凜然無懼的樣子，自己先怯了三分。
“好吧，不要管她了，我們走。”
“哪里走，我說過，只要你不打死我，你們就休想離開?！币┣倏觳阶哌^來，擋在了二人的前面。
“你這小丫頭，還真是找死！”吳翰揮起手里的短槍，作勢要砸下去，可是手卻停在了半空。
尹雪琴冷笑著看著吳翰的臉，一聲不吭。
就在這時候，不遠處的草地上忽然傳來了一陣腳步聲，緊接著，是一聲拉動槍栓的聲音。
寂靜的夜瞬間被打破了，吳翰和老肥的臉也變得慘白。
“不好，他們找來了?！崩戏鼠@恐地說道，身體沿著土坑的邊緣滑坐在了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