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璧正堂。
知縣丁成大堂高坐,左右是三班衙役。擊鼓升堂,一干人等都在堂前侯審。
丁成一拍驚堂木:“誰是原告?”
胡霸天的老婆劉氏忙道:“大老爺,小婦人的丈夫胡大郎被兩個外地強(qiáng)人行兇毆打,雙腿骨折致殘,求大老爺做主”。
丁成道:“帶胡大郎上堂”。
胡大郎被兩個閑漢用木板抬上大堂,連啍帶叫道:“大老爺莫讓兇犯走了,替我做主,少不得你的好處,疼死我了,這兩條腿完了”。
丁成讓衙役抬上一個箱子,道:“胡大郎放心,有你的五百兩銀子在此,老爺會為你做主的”。
胡大郎和劉氏一聽,傻眼了,不知道這縣太爺葫蘆賣的什么藥,竟然把自家行賄的銀子放在明面上。
丁成道:“何人打的你?”
胡大郎強(qiáng)掙爬起,一指李龍和楊志:“就是這個小白臉和青巴臉,我與他素不相識,卻下此狠手”。
丁成一拍驚堂木,一指二人道:“你二人姓甚名誰,從何而來,為甚行兇?”
李龍道:“小人乃濟(jì)州人氏,名叫李龍,這位是俺的大哥…”
“灑家乃關(guān)西人氏,名叫楊小乙”,楊志怕惹麻煩,因此報個假名。那知縣丁成盯著楊志看了半天。
李龍道:“俺來投奔姑丈詹二爺,不想姑丈家業(yè)盡被胡霸天霸占,表弟元寶被胡霸天打折了腿,全家被趕出借古廟棲身乞討,俺氣憤不過去講理,言語相激,因此斗毆傷了這廝,求大老爺明辯是非,為民做主“。
胡霸天道:“大老爺休聽他說,那元寶欠我一萬兩銀子,那醉仙樓是來抵債的”。
丁成道:“帶元寶上堂”。
少頃,元寶被兩個衙役抬上堂來。
丁成問道:“元寶,你的腿是何人打殘,所欠胡大郎一萬兩銀子,可是屬實(shí)?”
元寶哭泣道:“小人好賭不假,可只欠胡霸天一百兩,那廝欠條寫成一萬兩,小的未看仔細(xì),糊里糊涂按了手印。結(jié)果被逼還一萬兩,胡霸天便帶人直接趕走老父老母,霸占了醉仙樓,小人與他講理,結(jié)果被他活生生踩折了雙腿,求大人為小民做主”。
胡大郎急了:“大人休聽這廝胡說,欠條白紙黑字寫的清楚,休想抵賴”。
丁成冷笑道:“胡大郎,你知道一萬兩是多少嗎?你現(xiàn)在所有的家私有一萬兩嗎?設(shè)賭放債你還有理了?”。
“不,不,元寶欠我一千兩”,胡大郎口不擇言,沒想到這個縣太爺這么厲害,他可撐不住了。
丁成雙目如矩,直盯著胡霸天:“是一千兩嗎?”
胡大郎徹底崩潰了:“是是一百兩,大老爺饒命”。
丁成道:“胡大郎,胡霸天,本官剛到任一個月,便收到上百份狀紙告你欺男霸女,設(shè)賭放債,禍害鄉(xiāng)里,稱王稱霸。今日還想賄賂本官,豈不知善惡終有報,天理不可欺?”
胡霸天夫婦聞言嚇得魂飛魄散傻眼了。詹二爺老兩口沒想到遇上清天大老爺,連連跪頭:“大老爺為小民做主”。
丁成一拍驚堂木道:“本縣經(jīng)過多日查訪,對胡霸天惡跡已查明。胡霸天養(yǎng)蓄打手,欺男霸女,設(shè)賭放債,無惡不做,另有命案在冊,苦主鳴冤日久。先將這廝收押入監(jiān),待上報有司,聽侯處置。其所設(shè)賭場妓院有傷風(fēng)化,予以查封。賄賂本官紋銀五百兩,一同上交有司。醉仙樓本詹子明私產(chǎn),被胡大郎霸占,今歸還舊主。元寶好賭敗家,雙腿遭打致殘,咎由自取,所欠賭銀一筆勾銷。李龍、楊小乙斗毆生事,因胡大郎霸奪財產(chǎn)在先,事出有因,不予所究”,言罷即叫衙役將胡大郎收監(jiān),等侯發(fā)落。
李龍、楊志沒想到遇到如此好官,連連拜謝,詹子明夫婦更是悲喜交加,叩拜不起。
大老爺退堂,眾人相攜,李龍背起元寶往外走,圍觀的百姓見除了一霸,莫不奔走相告,盛贊清官。
這時有一衙役過來道:“楊小乙慢走,老爺有請”。
楊志一怔,不知何故,不由皺起眉頭。李龍疑慮道:“楊大哥,不會有事吧?”
楊志道:“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兄弟先回醉仙樓安置,灑家去去就回”,言罷跟隨衙役而去。
衙役一直把楊志引入內(nèi)堂正廳,只說老爺稍后便至,言罷轉(zhuǎn)身退去。
楊志滿腹狐疑,四下打量,不由大吃一驚,只見正面中堂上掛著一副人物肖像畫,看神情體態(tài),好生面熟,左右對聯(lián)是:
忠勛世美國砥柱
浩氣英風(fēng)世楷模
橫批:忠義千秋
八仙桌上放著牌位,上書:“恩主楊公文廣之靈位”,蜺獸香爐內(nèi)三注清香香煙裊裊。
楊志大驚,沒想到在此處見到老父親的牌位,一時百感交集,撲通跪倒在地,由不得淚眼婆娑。
門簾一挑,知縣丁成進(jìn)來見狀自語道:“果然是青面獸楊志”。
楊志扭頭便問:“你是何人,如何知俺名字”。
丁成扶起楊志,請他上座,并命人端來香茶。然后丁成道:“俺本秦州人氏,十歲時父母亡于戰(zhàn)亂,幸被興州防御使楊文廣老恩公收留,俺在秦州楊府見過你,知道你是他義子。后來俺因軍功蒙老恩公舉薦,累遷至潞州提轄,因得罪童貫,而被貶至靈璧是做了知縣,剛才在堂上便覺得面熟,不便相認(rèn),不想果然是少將軍”。
“想來是灑家這搭青記太顯眼了”,楊志自嘲道。
丁成道:“自離開關(guān)西就再也沒見到老恩公,后來聽說他在定州任上過世,俺好不難過,不能親自祭奠,只好在居所設(shè)老恩公靈位”,提及往事,不由落下淚來。
楊志嘆息道:“斯人作古,抱憾終身”。
丁成便問起楊志如何到此。
楊志知丁成是志誠君子,也就不再隱瞞,便將在關(guān)西立功,直至如何被貶為殿帥府制使以及押運(yùn)花石綱船翻事說了一遍。
丁成道:“失了花石綱那可是死罪,如今之際,少將軍不如就在靈壁小縣安居,等待時機(jī),或有重見天日之時”
楊志點(diǎn)頭道:“如今走投無路,只好如此。不過灑家聽那詹二爺說當(dāng)初胡霸天強(qiáng)占醉仙樓時,大老爺收了胡家好處,以至詹家破敗,可有此事?”
丁成道:“少將軍誤會了,收胡家好處的前任知縣,因貪賂受賄已被革職查辦,俺初調(diào)靈璧方一個月。當(dāng)初老恩公教我為人要正直無私,上報朝庭,下恤百姓,教誨猶在耳邊,怎敢相忘?”
楊志方解心中迷團(tuán)。因見天色不早,便要告辭,丁成極力挽留。楊志恐李龍擔(dān)心,便說先幫詹家安頓好,改日再來拜會。
丁成將楊志送出府門外,果然李龍不放心,正在衙門外焦急等待,見縣太爺親送楊志出來,方迎了上去。
兩人告別丁成,相跟著去詹二爺家。李龍便問起怎么回事,楊志便不再隱瞞,將自己的身份和丁成之間的事原原本本的講出來。
李龍一聽,連連咋舌,沒想道這位楊制使竟是大名鼎鼎的青面獸楊志,難怪武功那么好,幾下就把胡霸天打趴下,果然真人不露相,露相不真人。
二人回到詹家,春香院的招牌已被摘去,那幫老鴇龜奴妓女都被趕走了。詹二爺欣喜若狂,將里里外外打掃一遍。李龍和楊志便幫著拾掇,重新掛起醉仙樓的招牌,左鄰右舍紛紛祝賀,好不熱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