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囤積多時(shí)
“奴婢不要嫁人，只愿一輩子都跟著小姐?！鼻镌逻煅手瑴I水在圓乎乎的小臉上肆意橫流。
四歲的秋月親眼看著十三歲的親姐姐，被繼母以二十兩銀子賣給了一個(gè)五十多歲的老鰥夫。
她現(xiàn)在都忘不了，那老鰥夫豁著門牙朝她親姐姐獰笑的樣子。
那一口的大黃牙，滿臉的褶子，她想想就覺得無比惡心。
若不是她的年紀(jì)實(shí)在太小，沒人愿意，估計(jì)她的命運(yùn)也會同她那個(gè)苦命的親姐姐一般。
“既然你不想回去，那就不回去吧！等你想回去的時(shí)候再同我說?！鳖櫱з鈬@息一聲。
如果有人也這樣問她……
該多好！
“奴婢只愿一輩子伺候小姐、姨娘?！鼻镌鲁槌榇畲畹目拗?。
“趕緊去洗洗臉吧！都哭成小花貓了！”顧千兮輕拍了一下秋月的臉，軟糯的聲音帶著幾分揶揄。
“那小姐先歇會，奴婢去燒水給小姐洗澡?！鼻镌履ㄖ蹨I點(diǎn)頭。
“好！”顧千兮輕點(diǎn)了一下頭，隨手拿起了桌上的針線。
小古板既然不愿回家，只能讓姨娘幫她多注意點(diǎn)，若是有好的，就讓他們先定下來。
一旁的繡繃上，一個(gè)卡通滾滾已經(jīng)繡得七七八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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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府煙雨閣
“母親還在氣頭上，兮姐兒的事還是等等再說吧！”顧弘文接過陳媽媽端過來的湯藥，略吹了吹才送到柳若煙的嘴邊。
“兮姐兒命苦，投胎到我這個(gè)沒用的姨娘肚子里，既給不了她體面，又給不了她疼愛！”
柳若煙紅著眼眶推開了藥碗，低垂著眼眸，淚水瞬間如開閘的洪水，再也止不住了。
等？
每次都是等！
“你這么說，不是在剜我的心嗎？”顧弘文的眉頭緊緊皺了起來。
他雖然給不了兮姐兒嫡女的體面，可對兮姐兒的疼愛，他自認(rèn)相比于雅姐兒這個(gè)嫡女，都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
“夫君……”柳若煙怯生生的抬起頭，眼底帶著幾分愧意。
“雅姐兒有的，兮姐兒哪樣沒有？她還想要什么樣的體面和疼愛？”顧弘文將手中的藥碗“啪”一聲放到了床榻邊的矮幾上。
若不是平時(shí)太過于縱容，兮姐兒的膽子能有那么大？
巨大的聲響讓守在門外的陳媽媽額頭青筋一陣猛跳。
“夫君……”柳若煙輕扯了一下顧弘文的廣袖，嬌媚的聲音帶著幾分撒嬌的軟噥。
“夫君……”
見顧弘文還是一臉不愉，柳若煙軟軟的靠向顧弘文的肩頭，一雙玉臂順勢攬住他的腰身。
感覺到那柔弱無骨的手指落在了自己的腰間，顧弘文長嘆一聲，“我知道你心疼兮姐兒，可兮姐兒也是我從小疼到大的，我也舍不得她遭罪受苦?！?p> “但母親有一句話是對的，下藥的事鬧得沸沸揚(yáng)揚(yáng)，好不容易平息了一些，若她現(xiàn)在出來，豈不是又要鬧得滿城風(fēng)雨，這于兮姐兒也是沒有半分好處的?！?p> “那就讓兮姐兒一直呆在那莊子上嗎？”柳若煙咬著唇，淚水滾得無聲。
“我知道你的顧慮，你且放寬心，等這事過去了，我一定為咱們兮姐兒選一個(gè)好夫婿。”顧弘文將哭得梨花帶雨的柳若煙輕輕摟進(jìn)懷里。
“莊子上雖比不上家里，但也不缺衣食，不是還有一個(gè)丫鬟在她身邊照顧著嗎？你也不要太過于憂心，兮姐兒孝順，若是知道你為她日日這么憂心傷神，她會更難過的。”
“難過？老爺還會在乎兮姐兒難不難過嗎？”柳若煙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冷冷的笑了聲。
過去？
這件事還過得去嗎？
說一千，道一萬，還是怕她的兮姐兒出來敗壞了他那倆個(gè)寶貝女兒們的名聲。
也對！
她的兮姐兒名聲盡毀，以后別說尋一門好親事，即便是白丁人家……
“老爺？”顧弘文臉色一白，唇邊浮起一絲苦笑，有些不敢置信的低眸看著懷里的柳若煙。
在一起十幾年，他就差把心掏給她了。
他那些同僚府中哪一個(gè)不是三妻四妾，他呢？
那個(gè)秦小翠只是一個(gè)意外，除了那次醉酒……
依依來皇城數(shù)日，他為了陪她，也鮮少去春意閣看一看。
她還想怎樣？
現(xiàn)在，老爺都喊出來了！
他與她何時(shí)這么生分了？
“以前是賤妾不懂事，日后，賤妾一定恪守本分，還請老爺勿怪！”柳若煙微微坐正了身子，與顧弘文拉開了些距離。
“賤妾福薄，比不得老爺福澤深厚，兮姐兒再不濟(jì)，她也是賤妾身上掉下來的肉，等來日誕下腹中孩兒，賤妾就帶著他一同去莊子上陪兮姐兒?！?p> “賤妾人老珠黃，也就不在這里礙你們的眼了，至于，老爺口中的好人家還是留著給雅姐兒和柔姐兒吧！賤妾的兮姐兒不需要?！?p> “無理取鬧！”
顧弘文臉色一沉，猛拍了一下床榻邊的矮幾，強(qiáng)力的震動讓早已涼透了的湯藥也跟著晃蕩了起來。
“兮姐兒犯了錯(cuò)，連累雅姐兒和柔姐兒的名聲，這是不爭的事實(shí)，兮姐兒犯了錯(cuò)，你這個(gè)做姨娘的不知道規(guī)勸，卻只是一味的縱容、姑息。”
顧弘文緊皺著眉頭，煩躁的站起身。
“若不是你，兮姐兒估計(jì)也沒那么大的膽子去給云大將軍下藥?！痹捯怀隹?，顧弘文就后悔了。
剛想張口解釋，卻見柳若煙的嘴角輕輕的上揚(yáng)了一下。
那抹嘲諷的弧度讓顧弘文喉頭一緊，即將出口的解釋頓時(shí)又咽了回去。
“都是賤妾的錯(cuò)！賤妾的錯(cuò)！”柳若煙淡淡的輕笑，聲音里面有著不知道是自嘲還是他諷的意味。
柳若煙緩緩垂下眉目，落下的青絲遮住了臉上的表情，讓人瞧不出情緒。
“賤妾此生也不求兮姐兒富貴榮華，只愿她能為人正室，哪怕是草莽、匹夫、白丁，賤妾也認(rèn)了?！?p> “你終究還是后悔了！”顧弘文的手指狠狠的蜷縮了起來，幽幽的望著她，目光平靜又……失落。
“賤妾累了！”柳若煙微微側(cè)了側(cè)身，面朝里躺了下去。
囤積多時(shí)的淚水在挨到繡花枕頭那一瞬間洶涌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