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楚,定京城。
“金榜發(fā)布了,快點,快點!”
墻壁上貼著金色的姓名榜,入眼皆是富貴。眾多寒窗十載的莘莘學子爭先恐后地擠到跟前,尋找著自己的名字。
“都讓讓,讓讓?!睅讉€穿著灰色布衫的小廝費力地擠到最前面,睜大著眼睛尋找自家少爺?shù)拿帧?p> 一座富麗繁華的大宅院內(nèi),亦是焦急與等待。
“大老爺,大老爺,喜事啊,大少爺榜上有名,高中了!”方才的其中一位小廝喘吁吁地跑進院內(nèi),歡呼雀躍地說。
屋檐下早已焦灼萬分的中年男子與端莊婦人聞言,喜不自禁。
婦人喜得垂淚道:“引之考上了,太好了!”
中年男子道:“這要告訴父親才行啊,對了,什么名次?狀元?榜眼?還是探花?”
小廝搖頭,祁聞見狀愣住,婦人皺眉道:“你怎么說話說半截啊,憑著引之的才華,引之不能進前三甲,還有誰能進?”
小廝為難地瞄了一眼李氏,似是有些忌諱,最終開口道:“是……是他?!?p> 李氏聞言,也怔住了。
二房院落,一名五官英俊的年輕男子百無聊賴地躺在貴妃椅上來回晃著,手里搖著小折扇,壓得椅子“吱呀吱呀”響。
“子揚,你怎么還這么躺著,今天是你殿試成績公布的日子,你好歹也關心一下啊?!鄙碇A裙的柔美婦人走來,氣急道。
祁哲連眼睛都沒睜一下,閉目悠閑道:“娘,著什么急啊。中了就是中了,即使沒中,那也跑不了,再考一次就是了。何況我派阿福去看了,很快就會回來了?!?p> 趙氏見狀想要開口說些什么,就聽到阿福的聲音從院外傳來。
“二老爺,二少爺。”身著灰衫的小廝急匆匆地跑進來。
“怎么樣?中了嗎?”一名中年男子從屋子里走出來欣喜問道。
阿福搖了搖頭,祁成嘴角的笑意僵住,趙氏見狀怒視向自己的兒子。
“但是,大少爺中了。”阿福接著道。
“啊,大哥高中了。”祁哲猛地坐起,對自己的成績滿不在乎,并夸贊道:“大哥學富五車,才華橫溢,身負才子之名,更何況,大伯父還是禮部尚書,對于自己兒子的學業(yè)自然會上點心。”
接著便問阿福:“大哥考了什么名次?是不是進了前三甲?也許考上狀元會有些難度,但探花是綽綽有余的吧?!?p> “不是?!卑⒏u搖頭,“大少爺是第四名,狀元與榜眼是京考多年的老舉人了,探花是……是……”
祁哲不耐煩道:“是誰?你說話怎么嘰嘰歪歪的?”
阿福憋紅了臉,最終說道:“是三少爺!”
眾人聞言愣住,祁哲怔怔道:“是祁澤?”
祁府的浮生閣內(nèi),一襲靛藍近似于玄色錦衣的少年正在小憩,暖黃色的陽光灑在少年臉上,讓原本就毫無瑕疵的臉龐添了一絲亮光,如溫玉一般。好看的柳葉眉舒展開來,眉目里滿是秀氣,但僅僅是秀氣沒有一點女氣。明明是女子才會有的柳葉眉,在少年臉上格外相襯,濃淡適宜。
院子里種滿了花草,清新雅致又不繁瑣。屋子里的陳設也極其簡單,僅有幾個裝飾性的花瓶,一張圓桌和桌子上的一套青花瓷茶具,一張小塌,四周都是書架及其在上擺放的蘭花盆栽。似乎在昭示著主人喜愛簡易清雅,厭惡繁文縟節(jié)的品性。
少年睜開雙眼,幽深的明眸異常耀眼,望著高遠的天空,思緒逐漸飄遠。
要結束了嗎?結束掉她默默無聞,無人問津的境地,走出這個祁府。不,或許考上探花,這對她而言也是一種開始呢。
“請問三少爺醒了嗎?老太爺請三少爺去闕喜堂用午膳?!?p> 院外一陣婦人的聲音傳入祁澤耳內(nèi),引得她如墨玉般的雙眸瞥了過去,那毫無波瀾的冷清眸底竟令人膽寒。
此時,院子門外站著一個黑衣男子,男子身材高大,身姿挺拔,模樣清俊,手里拿著一把劍,臉上是生人勿近的表情。眼睛正在冷冷地盯著面前的婦女,讓婦女感覺有些腿軟。
婦女長得白白胖胖,倒是挺喜慶,看著黑衣男子,臉上滿是諂媚的笑,小心翼翼地問道:“不知這位兄弟能否進去通報一聲三少爺,說是老太爺有請。稍后,還要去面見靖安郡王,寧國公還有平南侯啊。這幾位已經(jīng)下了帖子,送了禮,就是想要見一見三少爺吶?!?p> 見黑衣男子依舊不做聲,桂嬤嬤就佯裝著嘆息道:“所謂親人間哪有深仇大恨吶,老太爺上了年紀,想要照看一下三少爺都有心無力。前兒個,老太爺還念叨著三少爺?shù)目婆e考試,害怕讀書累著身子,沒有個教書先生進行教導,害怕名落孫山。老太爺可是把三少爺放在心尖上疼啊,考試當天夜不能寐,食不下咽,老奴看著都心疼啊。”
說著,還裝模作樣地拿手帕擦了擦眼角,偷瞄一眼黑衣男子的神情,接著說道:“老奴也知道老太爺這幾年對三少爺疏于照顧,令爺孫兩人之間的情分淡了不少。但靖安郡王,寧國公還有平南侯也是誠心求見,不看僧面看佛面,請您進去通報一聲吧?!?p> 黑衣男子巋然不動,房內(nèi)的祁澤心中嗤笑一聲,翻了個身,不作理會。
見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可這人竟連三位大人物的面子都不給,桂嬤嬤愣在原地,手足無措。就在這時,一個溫潤聲音傳來。
“桂嬤嬤,祖父叫你回去。靖安郡王,寧國公和平南侯與我們祁家私交甚好,不可怠慢。這次,祖父讓我與三弟一起迎接,才不至于失了禮數(shù)?!?p> 只見一名長相儒雅的翩翩公子踱步而來,面帶笑容,顯得平易近人。
桂嬤嬤聞言,轉身行了個禮,答了一聲:“是,大少爺?!北氵~步離去。
祁琛看向黑衣男子,禮貌問道:“三弟尚在休息是嗎?我進去尋一下他?!?p> 黑衣男子埋頭不語,身體擋在門前,不做退讓。
見此,祁琛眸色微沉,正要說些什么時,就聽到一陣溫涼聲音從院內(nèi)傳來,似環(huán)佩相叩擊出的輕鳴。
“祝余,大哥是貴客,休得無禮。”
門外的兩人尋聲望去,看到一襲靛藍色錦衣的祁澤走了出來。陽光灑在一雙淡漠清冷的桃花眼上,也沒有增添一絲暖意。沉悶的靛藍色被他襯托的很好,沉靜從容,微風拂起衣袂,如行云流水。
眉目中都是滿滿的秀氣,但看到他那雙清冷無情的眼睛時,秀氣的感覺被硬生生地沖淡,人們就知道這是個男子。
祁澤踏步而來,一舉一動皆是優(yōu)雅。
“主子?!弊S辔談π卸Y。
祁澤點頭回應,便走到祁琛面前,作揖道:“大哥榜上有名,三弟在此誠心恭賀?!?p> 祁琛笑了一聲,還禮道:“大哥才要恭喜三弟高中探花,才華過人,令靖安郡王,寧國公和平南侯都為之折服,想要一睹風采?!?p> “三弟哪里比得上大哥,大哥是京中才子,久負盛名,百姓見之無人不夸贊,三弟也應該向您學習啊?!逼顫刹恢圹E地假意追捧道。
“虛名而已?!逼铊∩焓直圩鲅垹?,“三弟請?!?p> 祁澤同樣欠身還禮,“大哥請?!?p> 客氣一番后,兩人同時邁步往前。
走廊上,兩人肩并著肩走著。祁澤望著這熟悉而又陌生的祁府,眉目深沉。
雖然自從她出生起就住在這個祁府里,到如今,已有十七年了。但她好像更多的是在府外,對于祁府這個所謂的家,在她的記憶里竟是模糊不清的。
祁澤思緒在外,一旁的祁琛卻傳來聲音,其中帶著一絲試探與猶豫。
“三弟還在想小時候的事情嗎?”
祁澤微愣一瞬,便笑道:“大哥提的是哪件事?”
祁琛眸含深意地望向祁澤,彎唇說道:“三弟向來是個沉悶無趣的人,能給人帶來樂趣的事情并不多吧?!?p> “既這么說,那三弟就不知道大哥到底指的是什么事了?!逼顫裳b傻充愣道。
“呵?!逼铊±湫σ宦?,“還真是愛裝啊,自從三叔父和三叔母死后,好像三弟就無人照看了。能在無人教導的境況下金榜題名,這難度堪比登天吧?!?p> 聞言,一股冷意襲上祁澤心頭,她駐足停下,染上冷意的眉目看向祁琛。
沒想到你還真敢提啊,祁琛。自從父母死后,她在祁府就好像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她所謂的親祖父對她不管不顧,明明是同一家族中血濃于水的大哥二哥,竟也經(jīng)常捉弄欺負她為樂。
如今長大了,竟還敢若無其事地提起此事。
祁琛不在意地低頭一笑,走上前說道:“三弟,每個人都有不懂事的時候,更別提是孩童時期。那不過是小打小鬧,如今三弟出人頭地,之后入朝為官,平步青云就在眼前。我們身為祁家的子孫,理應情同手足,同仇敵愾,小時候的事情,三弟還是忘了吧?!?p> 儒雅男子的臉上帶著他一貫有的笑意,見此,祁澤冷笑道:“大哥還是如小時一樣虛偽啊?!?p> 祁琛面帶淺笑,道:“虛偽我承認,但靖安郡王府,寧國公府和平南侯府,與我們祁家是世交,祖父不希望我們祁家中有什么不好的言論傳出,特地讓我來帶著三弟會面。三弟也是個聰明人,待會兒應該說些什么,不應該說些什么,相信三弟了然于心?!?p> 祁澤心中冷笑,怪不得祁遠會讓他精心培養(yǎng)的嫡長孫來與她一起迎接,原來是害怕她當著三位大人物的面說出祁府的不好來,她這個祖父還真是注重祁家的顏面啊。
祁澤低頭不語,祁琛也嘴里別有意味地念念有詞:“探花郎,探花郎,驚才絕艷探花郎。即使高中探花,若是背后沒有家族支撐,相信這個探花郎也做不長久。”祁琛彎腰向前,“你說大哥說的對嗎?三弟?!?p> 因心中也知道其中利害,祁澤便抬頭假笑道:“三弟曉得,放心吧,大哥?!?p> 目的達到,祁琛滿意地點點頭,并輕拍了拍祁澤的肩膀,之后抽身前去。
祁澤嫌惡地看著那個被拍的肩膀,拿出手帕狠狠擦拭,并幽幽冷聲道:“你還是一如既往地惡心人吶,祁琛?!?p> 但是,祁琛說的又何嘗不是事實?自她三歲時父母逝世,整個三房就只剩下她一個了。她不像祁琛和祁哲,他們有親生父母在背后助力,而她就只有名義上的祁家了。
如今,她出人頭地,待到步入朝堂,羽翼豐滿之時,就是她光明正大脫離祁家之時。
走了一會兒后,兩人來到了闕喜堂。
闕喜堂一如祁澤小時候的那樣,是一個很大的廳堂,中間有一個尺寸極大的圓桌。廳堂最兩邊有整齊擺放的椅子,最前方還有楹聯(lián)和匾額,看起來甚是嚴格莊重,中規(guī)中矩,氣派異常。
“祖父?!眱扇俗饕镜?。
堂內(nèi)正坐在主座上的白發(fā)老人聞聲抬起頭,他滿臉皺紋,眼神卻異常犀利。雖年事已高,但身體硬朗,神采奕奕,依然有著當家做主的氣派。
“引之,韶儀,你們來了。”祁遠招了招手,“來,坐吧?!?p> “是?!?p> 兩人依言走進堂內(nèi),分別坐在祁遠的兩旁。
祁遠暗中瞥向祁琛,看到自己的大孫兒點了點頭,就知道勸導祁澤成功了。
隨后便看向祁澤,假裝慈祥笑道:“韶儀有很久沒有來過闕喜堂用膳了,祖父忙于家事,對你疏于照料。不曾想,韶儀竟長得這么大了,在祖父印象里,你還只是一個渾身臟兮兮愛淘氣的小孩子。”
祁澤聞言,笑而不語。
一旁的祁哲哼了一聲,奚落道:“祖父,在你印象里,三弟當然是個小孩子。畢竟在三叔父三叔母過世之后,三弟就再也沒有來過闕喜堂了?,F(xiàn)在算起來,應該也有十四年了吧?!?p> 祁哲的語氣愈發(fā)不忿與諷刺,“十四年無人照料,在祁府里也經(jīng)??床坏饺擞啊]有人進行教導,竟也能考上探花,不知道是運氣好,還是判卷考官眼拙?!?p> 見祁哲不待見她,祁澤付之一笑。
祁遠聞此話,橫眉冷聲道:“子揚,都是自家兄弟,何苦說這挖苦人的話?!?p> 見祁遠竟向著祁澤,祁哲一時怒從心起,起身摔筷子走了。
“真是的,已經(jīng)是二十幾歲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似得鬧脾氣?!逼钸h氣急道。
祁琛勸解道:“祖父請息怒,二弟這次科舉落榜,想必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請了那么多教書先生竟還落榜,也不知道丟人?!逼钸h生著悶氣。
祁琛低頭不作言語,祁遠也自己消氣了:“罷了,已經(jīng)落榜了,說再多也無用。先用飯吧,待會兒靖安郡王,寧國公和平南侯就要來拜訪了?!?p> “是?!逼顫珊推铊艘宦?。
剛用完飯,沒一會兒的功夫,桂嬤嬤就走進來通報道:“老太爺,靖安郡王,寧國公和平南侯來了。”

莫追莫問
害怕有的讀者看不懂,莫莫在此聲明一下哦。 以女主視角的情節(jié)用的自稱是“她” 以不知道女主女子身份的其他人的視角用的稱呼全是“他” 從第二章開始就會這樣用哦 喜歡本書的小可愛們,莫莫在此跪求收藏和留言,莫莫也會每天穩(wěn)定更新的,希望大家喜歡o(≧v≦)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