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舞會進行
事實證明,岳宵錯了,這個男孩不僅會跳舞,還跳得很好,舞步無論快慢,踩著拍子一點都沒錯。
“怎么是你?”岳宵一邊跳著,一邊發(fā)問。
是那個給她捏了糖人又教訓他的“臭男人”。
她說怎么那天看到背影有些眼熟,原來是他。
“老虎妹妹,別這么驚訝,我也只是受雇于人。”男孩來的著急,沒時間給他換禮服,還穿著一件青藍色長衫,卻奇異的和岳宵身上鵝黃色紗裙很搭。
老虎妹妹?
這是什么鬼稱呼?
他明明知道她的名字。
蕭薔坐在沙發(fā)里,軟軟靠在靠背,身體順勢陷進一半,“我是越來越肯定宵宵往后不簡單?!?p> 梁旗月盯著舞池的女孩,若有所思,就在蕭薔以為他不會回自己,卻開口了,“是嗎?我跟你恰恰相反,我倒覺得那個男孩不簡單?!?p> 那種眼神和氣質(zhì)。
和曾經(jīng)的自己多么像啊。
不知道為什么看到這個男孩,他的胸口居然會隱隱做疼。
蕭薔嗔怪道,“你盡跟我作對?!?p> 話雖然這么說,但她也不自覺地多看了那個男孩兩眼,看見他皺了一下眉頭,就莫名的覺得很心悸。
仿佛只要他不高興就不行,一點都不行,這是什么奇怪的感覺,哎呀,麻煩,干脆連看都不看了。
“就許你看宵宵,我還不能說說自己的看法?”
梁旗月很是無奈,對上蕭薔兩分責怪的目光,只好妥協(xié),“夫人說得都是對的?!?p> 蕭薔冷哼一聲,重新把視線放在舞池。
燈光忽明忽暗,兩個如影隨形的身影總是很容易就找到位置。
今天能來的非富即貴,歡樂場駕輕就熟,岳宵和男孩的舞姿卻依舊讓人嘆為觀止,林慧和岳善心里比任何人都震撼。
一個女人看見岳宵做了三百六十度旋轉(zhuǎn)后穩(wěn)穩(wěn)落進男孩懷里,又立刻踮起腳尖旋轉(zhuǎn),忍不住驚呼,“這一段是最難跳的,我學了兩年了,還是會在中間停頓一下?!?p> “他們兩個是誰,竟然有這么大面子讓首席先生特意舉行舞會。”
“或許只是請人跳舞熱鬧熱鬧,前段時間,首席夫人遇刺,還好沒受嚴重的傷?!?p> 底下討論激烈,舞池里兩人衣玦翻飛,裙擺交融,踮起腳尖旋轉(zhuǎn),音樂突然激烈——
男孩將岳宵推出去,她就借著這個力氣,輕輕上躍,鵝黃色裙子綻開花朵,飄帶卻圍繞在男孩腰間,為他的沉悶添了一抹色,像兩只天鵝彼此依偎,又像兩只蝴蝶翩翩起舞。
一曲舞畢,眾人拍手叫好。
男孩朝岳宵鞠了一躬,轉(zhuǎn)身要走,岳宵偏頭輕佻的勾著唇,“喂,男人,你叫什么名字?”
她桀驁不羈,打扮的像個公主,行徑和說出的話卻十足的公子哥。
男人?
這什么鬼稱呼?
她街邊話本子看多了吧。
男孩腳步頓了一下,然而也只是遲疑了幾秒鐘,隨即加快腳步消失在人群里,等岳宵追出去,人早已經(jīng)不知所蹤。
蕭薔正對她招手,她只能放棄尋找,輕快的走過去,叫了一聲,“干媽?!?p> 一聲稱呼,激起千層浪,有眼色的很快就明白這場舞會代表什么,看岳宵的眼神不由的多了幾分尊崇。
岳善和與有榮焉,驕傲的抬起下巴,他后臺又硬了。
他走過去,要和梁旗月攀談,來顯示自己的與眾不同,誰知剛一靠近,梁旗月就起身上樓了,碰一鼻子灰,身后兩個同僚看到這一幕,都是竊笑。
岳善和悻悻的低頭,卻不料蕭薔朝他走過來,他頓時受寵若驚,同時得意的瞥了一眼笑他的同僚。
她紅唇輕啟,聲音綿里藏針,“岳司長,宵宵乖巧懂事,你可不能再糊涂了?!?p> 岳善和心里一緊,“夫人放心,往后我絕不會做這種糊涂事?!?p> “好,我信你。”蕭薔說完,又當著他的面告訴岳宵,“往后有什么委屈就告訴干媽,干媽給你做主?!?p> 岳宵知道她這是在岳善和面前給自己立威,連忙答應下來,“放心吧干媽,別說您,我爹也不會同意的!”
“是是是,誰欺負我們家宵宵,我第一個不饒他!”岳善和訕訕的摸鼻子,覺得背脊一陣一陣出冷汗。
“才說幾句話就累了,宵宵陪我上樓坐坐,底下音樂吵得我耳朵疼?!?p> 蕭薔突然又想起什么,走了一步停下來,“宵宵晚上留下來吃飯,岳司長應該不會有意見吧?”
岳善和趕忙說,“沒意見,沒意見?!?p> 他笑著送兩人上樓,等到看不見兩人時,臉立刻陰沉峻黑。
蕭薔的意思他算是明白了,就是為了讓他出個風頭,然后再讓眾人看見他沒有什么不同,都是要一起回去的。
典型給一顆甜棗,再打一巴掌。
回去的路上,嘲笑岳善和的同僚都試圖停下來跟他搭話,岳善和繃著一張臉,徑直上了車。
林慧看不懂他什么意思,忍不住詢問,“老爺,你怎么了?”
岳善和憋了一肚子氣,“還不是你生的好女兒,等她回來,老子非得好好教訓她,別以為飛上枝頭就變鳳凰!”
林慧不敢說話了,臉上寫著“愁”。
車里的岳晚在一旁默默玩著一條項鏈,仿佛這一切都跟自己沒有關系。
怪異的是平??偸瞧圬撍母绺鐐兇藭r居然都讓出最寬敞的位置,也沒有繼續(xù)用語言奚落她了。
岳宵看舞會快散了,自己還是找不到自己唯二的兩個親人,心里沒由來得一陣失落。
她還準備了禮物給岳晚呢。
等舞會散了,帶著紅玫瑰在花園里散步。
剛開始還記掛那個“討厭”的男孩,不過看到紅玫瑰這種美人胚子,就都拋到九霄云外去了。
她已經(jīng)很久沒看見紅玫瑰,平時就愛聽她唱幾句,養(yǎng)傷這半個月,可把她憋壞了。
紅玫瑰卻忌憚首席先生,不敢開口唱,“我的小祖宗耶,等兩天你來梅園,我給你唱個夠?!?p> 岳宵吊兒郎當靠在秋千上,“怕什么,這里又沒人?!?p> 她伸出食指抬起她的下巴,嘴角玩味,“還別說,幾天不見,你又變漂亮了。”
“去,就知道調(diào)戲我?!奔t玫瑰把她手拍掉,靠著她身邊坐下來。
怕她繼續(xù)要自己唱,想了想轉(zhuǎn)移話題,“那個李夫人又逃跑了,在監(jiān)獄里待了兩三天,突然就不見影?!?p> 果然,岳宵聽她這么說,來了興趣,“一點線索也沒有?”
“人間蒸發(fā)了一樣,那么多人看守,愣是沒守住一個女人。”岳宵腦袋靠在紅玫瑰肩膀上,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半瞇著眼睛,含糊不清的說,“挺邪乎的?!?p> 紅玫瑰看她懶洋洋的,知道她又犯困了,自從她受傷,精神一直不太好。
想到這一層,她惡狠狠的說,“他們兩夫妻都該槍斃,做什么不好,非得做間諜,良心被狗吃了?!?p> 岳宵打了一個哈欠,沒頭沒腦的跟她說,“我們抽個時間去看看李醫(yī)生?!?p> “看李醫(yī)生,你又想做什么?監(jiān)獄那地方晦氣得很,你傷才剛好……”她說了一長串,這一次岳宵沒回應她,靠在她肩頭酣睡。
紅玫瑰扭頭,看她睫毛顫了顫,知道她聽見自己說話,只是不想費神說話。
初春的風,深冷刺骨,岳宵只穿了一件單薄的改裝漢裝,等寒氣入骨,傷口就開始沒休止疼,翻來覆去,輾轉(zhuǎn)反側(cè)。
她的臉上也隱約爬上痛苦,流暢的輪廓微微扭曲,卻不丑陋,毒靡荼毗,每一次喘息,從她鼻尖一波一波擴散。
這一覺睡得極好,岳宵甚至還夢見了安國的壯麗山河,發(fā)生什么不記得了,但心情還是大好,在第二天回岳公館。
回去路上,她又心血來潮,轉(zhuǎn)了個彎,帶著紅玫瑰去警察局。
門口守衛(wèi)看見她拿著首席先生的令牌,恭恭敬敬跟在她屁股后面馬首是瞻,“岳大小姐,里面陰暗潮濕,我去把人帶出來?”
岳宵腳步不挺,“不用。”
轉(zhuǎn)過兩個彎,里面果真潮濕得厲害,她穿了一件棉背心,還覺得冷。
路邊有人爬過來拽住她的褲腳,“小姐,行行好,帶我出去吧,我這么沒偷東西?!?p> 岳宵還沒說話,獄警就抽出鞭子,毫不留情的抽下去,“去去去,不想挨打識趣躲開,岳大小姐也是你們能碰的!”
男人挨了打,條件反射縮回去,但還是大聲哭嚎,“你們這些殺千刀的,老子只是黃包車夫,憑什么說老子偷東西,別以為我什么都不懂,你們就是心虛,想要殺人滅口。”
“閉嘴,想死我待會成全你!”獄警朝他吐了一口口水,見岳宵對他沒興趣,慌忙跟上去。
岳宵走的很快,紅玫瑰好幾次還得小跑才不落下。
等到最里面的牢房,比前面還要黑,好在獄警帶了手電筒,他一邊給岳宵開門,一邊說,“里面臟,岳大小姐可別靠太近。”
岳宵點頭,算是答應了。
門鎖“哐當”一聲掉落在地上,岳宵隨口問了一句,“剛才那個偷了誰的東西?”
獄警笑停頓了一下,很快就恢復鎮(zhèn)定,“他啊,吃了熊心豹子膽了,偷楊司長的印章,被逮個正著?!?p> 岳宵冷嗤,“真是膽大包天?!?p> “可不么?!豹z警悻悻的笑了笑,把門推開,“岳大小姐,您請?!?p> 岳宵目光從他身上劃過,抬腳跨進門檻。
“嘔——”紅玫瑰緊跟她身后,看到眼前的一幕,一陣干嘔。
她喉嚨里滿是酸水,卻不敢再看里面,“這還是人嗎!”
盡管岳宵早做好心理準備,看到這一幕,還是忍不住移開眼睛。
被綁在十字架的男人奄奄一息,上半身沒有衣服遮蔽,胸口的肉潰爛,血紅的,看不到一絲完整的肉,仔細看,隱約有森森白骨,鼻尖彌漫著腐肉惡臭。
這的確不算人了,這只是一具被毀壞的軀體,還吊著一口氣活著,也是不容易。
“岳大小姐,您看也看過了,要不我們還是出去吧?”獄警輕聲提議,像是著急帶她離開。
岳宵沒說話,適應了這股惡臭,深吸一口氣,抬起頭大步流星往綁著李醫(yī)生的十字架走。
“李醫(yī)生,認識我嗎?”她抬起頭,語氣里是完全不符合她這個年紀的成熟,黑暗中,李醫(yī)生的輪廓躍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