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十七分，李珊珊被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響驚醒。
她瞇著眼睛看向聲源——書房門縫下透出一線微光，隱約能聽見鍵盤敲擊聲。
“徐克明！“她光著腳沖過去，一把推開門，“你答應(yīng)過我十二點前睡覺的！“
徐克明手忙腳亂地切換屏幕，卻不小心碰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體在鍵盤上蔓延開來。
“我、我在寫論文...“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眼鏡片上濺了幾滴咖啡，看起來狼狽又心虛。
李珊珊瞇起眼睛，目光掃過書桌——鍵盤旁邊放著幾本可疑的書，《嬰幼兒心理學(xué)》《如何成為好爸爸》，最上面那本《育兒百科》還貼著便利貼，上面是徐克明工整的字跡：“第37頁，新生兒睡眠模式“。
“這是什么？“她一把抓起書，紙張嘩啦作響。
徐克明的耳朵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紅，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就...隨便看看...“
“隨便看看？“李珊珊翻開《育兒百科》，里面密密麻麻全是標(biāo)注，有些頁面還夾著彩色便簽，“徐教授，你這'隨便'的標(biāo)準(zhǔn)也太嚴(yán)謹(jǐn)了吧？“
書桌抽屜沒關(guān)嚴(yán)，露出一角文件夾。
李珊珊眼疾手快地拉開——里面赫然是一份裝訂整齊的《未來育兒計劃》，封面上還畫著幼稚的簡筆畫：一個戴眼鏡的小人和一個扎馬尾的小人，中間牽著個更小的小人。
空氣凝固了。
徐克明像個被抓現(xiàn)行的罪犯，低著頭不敢看她。
書房里的電子鐘“滴答“聲突然變得異常清晰。
“所以...“李珊珊聲音發(fā)緊，“家族聚會那天，你說暫時不要孩子是騙人的？“
“不、不是！“徐克明猛地抬頭，鏡片后的眼睛濕漉漉的，“我、我是真的覺得...應(yīng)該以科研為重...“他的聲音越來越小，“但、但是...如果萬一...“
李珊珊的心跳突然加速，手腕上的智能手環(huán)發(fā)出“滴滴“的警報聲——心率120。
她慌忙用袖子遮住屏幕，卻被徐克明一把抓住手腕。
“你、你也...“他的眼睛亮了起來。
“我沒有！“李珊珊矢口否認(rèn)，卻想起自己藏在衣柜最里層的那本《職場媽媽指南》，耳根悄悄發(fā)燙。
兩人面面相覷，書房里的氣氛突然變得微妙起來。
窗外，一只夜貓子“咕咕“叫著飛過，月光透過紗簾，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所以...“李珊珊清了清嗓子，“你的計劃是...“
徐克明像被老師點名的小學(xué)生，坐得筆直：“首、首先是經(jīng)濟準(zhǔn)備...“他翻開文件夾，“我計算過，從懷孕到孩子上大學(xué)，按照當(dāng)前通脹率，需要準(zhǔn)備約...“
“停！“李珊珊扶額，“誰讓你算這個了！“
徐克明委屈地閉上嘴，手指悄悄摳著文件夾邊緣。
李珊珊嘆了口氣，湊過去看他的“計劃書“——足足二十多頁，從“孕前體檢時間表“到“學(xué)區(qū)房購置策略“，甚至還有“子女教育基金投資組合“，嚴(yán)謹(jǐn)?shù)孟駛€科研項目。
最后一頁是手寫的便簽：“最重要：尊重珊珊的決定。
無論什么時候，都要以她的身體健康和職業(yè)發(fā)展為優(yōu)先考慮?！?p> 這句話像一顆糖，在李珊珊心里慢慢融化。
她抬頭看向徐克明，發(fā)現(xiàn)他正緊張地盯著她，睫毛在臺燈下投下細小的陰影。
“傻子...“她小聲嘀咕，伸手拂去他眼鏡片上的咖啡漬，“熬夜做這個，不怕心臟病復(fù)發(fā)？“
徐克明抓住她的手指，掌心滾燙：“你...不生氣？“
“生氣！“李珊珊兇巴巴地說，“氣你偷偷摸摸的...“她頓了頓，聲音軟了下來，“不過...計劃做得還不錯...“
徐克明的眼睛瞬間亮得像星星。
他手忙腳亂地從書堆里翻出個筆記本：“還、還有備選方案...“
他翻開內(nèi)頁，上面寫著“領(lǐng)養(yǎng)流程詳解“和“丁克家庭養(yǎng)老規(guī)劃“。
李珊珊鼻子一酸——這個傻子，連“不要孩子“的可能性都為她考慮好了。
她突然俯身，在他驚訝的目光中吻住他的嘴唇。
咖啡的苦澀在唇齒間蔓延，混合著徐克明特有的清爽氣息，奇妙地令人安心。
“笨、笨蛋...“分開時，李珊珊紅著臉罵道，“這種事要兩個人一起計劃啊...“
徐克明傻笑著點頭，突然從抽屜深處又掏出個小盒子：“那、那這個...“
盒子里是一對小巧的銀質(zhì)湯匙，柄部刻著“Baby's First“的字樣。
李珊珊瞪大眼睛：“你什么時候買的？“
“去、去夏威夷之前...“徐克明不好意思地低頭，“看、看到就買了...“
李珊珊想起他在夏威夷高燒那晚，迷迷糊糊說的那句“如果是我們的孩子...應(yīng)該...很可愛...“，心頭涌起一陣暖流。
她拿起小湯匙，在月光下銀光閃閃，像一個小小的承諾。
書房門突然被推開，兩人嚇了一跳。
門口站著睡眼惺忪的橘貓“湯圓“——他們上個月收養(yǎng)的流浪貓。
湯圓歪著頭看他們，仿佛在問“大半夜的你們在干嘛？“
“看什么看！“李珊珊兇巴巴地對貓說，“回去睡覺！“
湯圓不屑地“喵“了一聲，大搖大擺地跳上書桌，一屁股坐在《育兒百科》上，開始舔爪子。
這個插曲讓緊繃的氣氛一下子輕松起來。
徐克明輕笑出聲，伸手撓了撓湯圓的下巴。
“所以...“李珊珊把玩著小湯匙，“我們現(xiàn)在是...？“
“順、順其自然？“徐克明小心翼翼地問。
李珊珊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該不會連'造人計劃表'都做了吧？“
徐克明的耳尖又紅了，戰(zhàn)術(shù)性推眼鏡：“那、那個...在附錄里...“
“徐！克！明！“
晨光微熹時，兩人才回到床上。徐克明很快睡著了，呼吸均勻綿長。
李珊珊輕輕撫摸著他消瘦的臉頰，想起醫(yī)生說的“至少休養(yǎng)一年“，心里暗暗做了決定。
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是徐媽媽發(fā)來的消息：“珊珊，媽把嬰兒房改回書房了，你們隨時可以來住！“后面跟著個憨笑的表情。
李珊珊笑著搖頭，回復(fù)道：“謝謝媽，不過我們暫時用不上?！?p> 她頓了頓，又補上一句，“等克明身體好了再說?！?p> 發(fā)完這條，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居然開始期待了？
那個曾經(jīng)讓她頭皮發(fā)麻的話題，現(xiàn)在想起來，似乎也沒那么可怕。
尤其是想到徐克明認(rèn)真研究育兒百科的樣子，嘴角就不自覺地上揚。
窗外，第一縷陽光穿透云層。
李珊珊輕輕吻了吻徐克明的額頭，在他耳邊輕聲說：“笨蛋...等你好了...我們再好好計劃...“
睡夢中的徐克明似乎聽到了，嘴角微微上揚，左臉頰那個罕見的酒窩若隱若現(xiàn)。
床頭柜上的小銀匙在晨光中閃閃發(fā)亮，而那只霸占了書房的橘貓，此刻正蜷在《育兒計劃》文件夾上，睡得香甜。
這個平凡的清晨，似乎有什么悄然改變了。
就像徐克明實驗室里那些精密的化學(xué)反應(yīng)，看似平靜的表面下，正醞釀著美麗的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