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降落在新千歲機場時,窗外正飄著細雪。
李珊珊把臉貼在舷窗上,呵出的熱氣在玻璃上暈開一小片白霧。
她看著地勤人員穿著厚重的棉服在雪中穿梭,像一群忙碌的企鵝。
“溫度零下五度?!靶炜嗣鞣鰢?,小心翼翼地往她脖子上繞,“風速每秒三米,體感溫度......“
“徐導游,“李珊珊拽住圍巾另一端,把他拉近,“現(xiàn)在是假期,不是氣象觀測課?!?p> 徐克明的鼻尖凍得發(fā)紅,鏡片上蒙著一層白霧。
他張了張嘴想反駁,卻被灌進領(lǐng)口的冷風嗆得咳嗽起來。
李珊珊趁機把圍巾的另一端系在他脖子上,兩人頓時被同一條羊絨圍巾拴在了一起。
“這樣比較暖和?!八碇睔鈮训卣f,假裝沒看見徐克明突然紅透的耳尖。
機場大廳的暖氣開得很足。
李珊珊脫外套時,一枚硬幣從口袋里滾出來,在光可鑒人的地磚上轉(zhuǎn)了好幾圈。
徐克明彎腰去撿,后頸露出一小截沒圍好的圍巾邊角,上面還粘著一根她的長發(fā)。
“我們的行李......“李珊珊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
傳送帶上,兩個一模一樣的銀色行李箱正緩緩駛來。
區(qū)別只是一個貼著“李珊珊專屬“的粉色標簽,另一個則掛著“徐克明·實驗用品“的黑色標牌。
“你給我的箱子貼標簽?“她挑眉。
徐克明推了推眼鏡:“防止拿錯?!?p> 頓了頓又補充,“你的箱子里有易碎品?!?p> 李珊珊突然想起臨行前,徐克明神秘兮兮地在浴室呆了半小時。
現(xiàn)在她知道了——那瓶限量版香水肯定被他包成了木乃伊。
開往酒店的巴士上,李珊珊靠著車窗昏昏欲睡。
窗外是綿延不絕的雪原,偶爾閃過幾棟頂著“雪帽子“的小木屋。
徐克明坐得筆直,膝蓋上攤著本手賬,正在修改行程表。
“改什么呢?“她湊過去,下巴幾乎擱在他肩上。
徐克明的手一抖,鋼筆在紙上劃出一道弧線。
“原定今晚的觀星......“他的聲音有些發(fā)緊,“天氣預報說會下雪?!?p> 李珊珊看著他緊繃的側(cè)臉,突然伸手戳了戳他的酒窩位置:“那就改成室內(nèi)活動啊?!?p> “室內(nèi)......“徐克明突然嗆到似的咳嗽起來,手賬啪地合上,“我預訂了溫泉私湯?!?p> “哦?“李珊珊拖長聲調(diào),“就是攻略上那個'適合觀星'的私湯?“
巴士猛地顛簸了一下。
徐克明的鋼筆從口袋里滑出來。
李珊珊彎腰去撿,發(fā)現(xiàn)筆身上刻著一行小字:【To珊珊結(jié)婚百日快樂】。
日期是三個月前。
她的心臟突然漏跳一拍。
那天她剛好出差,只收到徐克明一條干巴巴的“注意安全“。
原來他準備了禮物?
那為什么......
“筆是我爸給的?!靶炜嗣魍蝗徽f,“他有很多收藏品?!?p> 李珊珊瞇起眼睛。
徐克明說謊時會不自覺地摸耳垂,現(xiàn)在他的手指正把左耳垂揉得通紅。
酒店大堂裝飾著巨大的冰雕,水晶吊燈的光線在冰面上折射出七彩光暈。
前臺小姐微笑著遞來房卡:“祝二位蜜月愉快?!?p> “我們不是......“李珊珊剛要解釋,徐克明已經(jīng)接過房卡道謝。
他的拇指在房卡邊緣摩挲了兩下,留下一個模糊的指紋。
電梯里,李珊珊故意站得離徐克明很近,近到能聞到他大衣上沾染的雪的氣息。
“徐導游,“她戳了戳他的腰,“我們的房間是......“
“2107?!靶炜嗣鞫⒅娞莅存I,仿佛那是什么精密儀器,“朝南,視野開闊?!?p> 房間比想象中還要寬敞。
落地窗外是白雪皚皚的山巒,木質(zhì)陽臺正對著私湯溫泉。
李珊珊拉開衣柜,發(fā)現(xiàn)里面掛著兩件浴衣,一件藏青色,一件櫻粉色——領(lǐng)口用金線繡著他們的名字。
“你連這個都......“
“酒店準備的。“徐克明迅速解釋,同時把行李箱往墻角推了推。
那個標著“實驗用品“的箱子發(fā)出可疑的玻璃碰撞聲。
晚餐是在酒店餐廳吃的懷石料理。
徐克明對照著攻略,把每道菜的營養(yǎng)成分都講解了一遍。
李珊珊托著腮幫子看他,心想這人怎么連度假都能搞成學術(shù)報告。
“嘗嘗這個?!八蝗粖A起一塊鮭魚卵壽司遞到他嘴邊。
徐克明愣住了,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睜大。
他猶豫地湊過來,嘴唇輕輕擦過筷子尖。
鮭魚卵在他口中爆開的聲音格外清晰。
“怎么樣?“李珊珊歪著頭問。
“鈉含量略高,但Omega-3脂肪酸......“
“徐克明,“她打斷他,“好吃嗎?“
暖黃的燈光下,徐克明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好吃?!?p> 回到房間時,雪已經(jīng)下大了。
李珊珊坐在陽臺的藤椅上,看著雪花無聲地落入溫泉。
熱氣蒸騰而上,在冷空氣中形成朦朧的霧簾。
“要泡溫泉嗎?“徐克明站在推拉門邊,手里捧著疊得整整齊齊的浴衣,“水溫正好41度?!?p> 李珊珊挑眉:“又是你的精準測算?“
“嗯。“他誠實地點頭,“還加了薰衣草精油,有助于放松肌肉?!?p> 溫泉池邊點著幾盞石燈籠,暖光映著飄落的雪花。
李珊珊把腳趾浸入水中,舒服得嘆了口氣。
徐克明背對著她站在池邊,像根筆直的電線桿。
“喂,“她撩起一捧水花濺在他背上,“你是來站崗的?“
徐克明慢慢轉(zhuǎn)過身。
水汽模糊了他的鏡片,卻遮不住他紅透的耳根。
他小心翼翼地踏入水中,浴衣下擺浮在水面上,像片舒展的荷葉。
雪花落在李珊珊的肩頭,瞬間融化成水珠。
徐克明突然伸手,指尖輕輕拂過她的鎖骨,拂去一滴將落未落的水珠。
“星空......“他低聲說。
李珊珊抬頭。
雪不知何時停了,云層散開,露出漫天繁星。
那些星星倒映在溫泉里,仿佛他們正漂浮在銀河之中。
徐克明的手悄悄覆上她的,十指相扣的瞬間,一顆流星劃過天際。
李珊珊突然想起那支刻著“百日快樂“的鋼筆,和徐克明說謊時通紅的耳垂。
“徐克明,“她輕聲問,“你是不是......“
話音未落,遠處傳來“噗通“一聲——徐克明的眼鏡掉進溫泉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