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淡聲道：“鐘靈寺之事，千金坊難道全然不知嗎？”
蕭璇兒愣了愣，方紫嵐便徑自道：“我逼死燃燈大師，萬大哥可會(huì)記恨于我？”
“方三小姐此言何意？”蕭璇兒斂了神色，方紫嵐定定地看著她，“我不是要問罪。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我不是不明白，只不過凡事得有個(gè)度?！?p> 蕭璇兒抿了抿唇，“方三小姐僅憑這些賬本，就覺得千金坊也不清白嗎？”
“我沒這么說?！狈阶蠉购仙腺~本，“如今萬大哥還被慕容清扣著……”
“方三小姐，事已至此，我也不必和你遮掩。”蕭璇兒截住了方紫嵐的話頭，“千金坊少不了人情往來，自認(rèn)算不得清白，但也談不上有罪。既然你提及我家姑爺，那我便與你交個(gè)底?！?p> 方紫嵐微微頷首，示意蕭璇兒繼續(xù)說下去，“不勞煩方三小姐。人，千金坊甄氏能救。至于旁的，千金坊也不會(huì)插手。方三小姐，你可滿意了？”
“若是千金坊甄氏能救，為何拖到現(xiàn)在？”方紫嵐說罷，不待蕭璇兒答話，便又道：“代價(jià)太大了，還是我來吧。”
她說著，拿出銀甲軍那半塊令牌，擺在了桌案上，“縱然鬧得再難堪，慕容清暫時(shí)也不會(huì)和我翻臉?！?p> 蕭璇兒低頭看了眼那半塊令牌，“方三小姐，你這是要把它還回去？”
“不還?！狈阶蠉箵u了搖頭，“好不容易弄到手的東西，豈有隨便還回去的道理？”
聞言蕭璇兒眼中閃過一抹疑色，方紫嵐勾了勾唇，“蕭姑娘，你覺得慕容清那日離開時(shí)，情緒如何？”
蕭璇兒不明白方紫嵐為何突然提起這個(gè)，但還是道：“想來是惱了。”
“這就對了?！狈阶蠉姑嫔闲σ飧?，憤怒是常人面對恐懼的一種應(yīng)激反應(yīng)，不體面不好看，但勝在直觀明顯。
“什么對了？”蕭璇兒忍不住追問，方紫嵐沒有看她，“有些事，輸贏是一輩子的。云姝輸了，便把命賠了進(jìn)去。我贏了，贏的不僅是這半塊令牌，還有慕容清的恐懼。只有他怕我，才會(huì)真正尊重我?！?p> 恐懼的何止慕容清一人？蕭璇兒心中一哂，“恭喜方三小姐，現(xiàn)在慕容清是真的怕你了。”
夏侯嫣等在堂前，一見到方紫嵐便趕忙上前幾步，卻倏然意識(shí)到什么停住了腳步，正待行禮就被她扶住了手臂，“嫣兒姑娘不必多禮?！?p> “方大人……”夏侯嫣欲言又止，方紫嵐了然于心，“他們兩位都是我親信之人，嫣兒姑娘有什么話盡可直說。”
“好。”夏侯嫣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次瘟疫源頭，是東海某個(gè)漁島上的一位島民。那漁島地處偏遠(yuǎn)，我也是偶然得了消息，正準(zhǔn)備去瞧一眼的?？刹恢獮楹?，那漁島上染了疫病的島民忽然離島來了暮山關(guān)附近。我接到消息就立刻趕了過來，誰知還是晚了一步，瘟疫已經(jīng)傳開了?！?p> 阿宛忍不住插言問道：“能確定是什么疫病嗎？”
“目前還不能確定?！毕暮铈虛u頭道：“我聽聞染病之人是突發(fā)性寒戰(zhàn)，之后會(huì)發(fā)高熱，大量出汗。具體的情形，我沒有見到，也不敢妄言。”
阿宛聽了她的話不由地陷入了沉思，一旁方紫嵐接口問道：“嫣兒姑娘可知，那島民為何會(huì)突然離島？”
“我也覺得奇怪?！毕暮铈躺袂橐苫?，“我接到消息后，初步判斷極有可能是疫病，于是當(dāng)機(jī)立斷用信鴿通知了島民，請他們千萬不要離島。更何況島民以海為生，一般除了交易物資，很少會(huì)離島?！?p> “而且，暮山關(guān)離東海并不近?！狈阶蠉估渲粡埬?，夏侯嫣試探著問了一句，“方大人可是想到了什么？”
“沒什么?！狈阶蠉股裆跃彛谅暤溃骸把巯履荷疥P(guān)混入?？埽浇彐?zhèn)又有瘟疫，我從東南大營調(diào)兵怕是行不通了，可否托嫣兒姑娘替我向夏侯將軍傳個(gè)消息？”
“請恕我不能答應(yīng)方大人所托?！毕暮铈锑嵵仄涫碌厍飞硪欢Y道：“在瘟疫進(jìn)一步蔓延之前，我身為醫(yī)者，必是要做些什么的?！?p> “既然嫣兒姑娘去意已決，那我也就不多說什么了?！狈阶蠉构ЧЬ淳吹貙γ媲暗娜诵辛艘欢Y，“愿嫣兒姑娘此行順利，我先在此替染病的百姓謝過嫣兒姑娘了?！?p> “方大人折煞我了?！毕暮铈腾s忙擺了擺手，“若方大人無其他吩咐，我這就啟程了?！?p> “嫣兒姑娘且慢?！焙白∠暮铈痰娜耸前⑼穑f上一方絲帕，道：“這絲帕我用草藥浸過了，嫣兒姑娘可用它來掩口鼻，也算是有備無患?！?p> “這……”夏侯嫣猶豫著沒有接，阿宛不由分說地塞到了她的手中，“我雖未親眼見過，但也知疫病可怖，嫣兒姑娘萬望珍重?！?p> “多謝這位姑娘。”夏侯嫣收下絲帕，之后義無反顧地離開了。
方紫嵐盯著夏侯嫣離去的背影，藏在袖中的手仍死死地攥著信紙，卻是止不住地抖。
“方紫嵐？”阿宛察覺到了她的不對勁兒，半扶半拽地把她拉到了座上，“究竟出什么事了？”
“榮安王寫信與我說，若是我不向陛下揭露他私通海寇一事，他便保下莫家。”方紫嵐一字一句說得咬牙切齒，“若是我不答應(yīng)，就別想活著走出暮山關(guān)。”
“什么？”阿宛滿臉的不敢置信，“榮安王哪來這么大的本事，還不讓你活著走出暮山關(guān)？”
“離島的島民，八成是榮安王安排的?！狈阶蠉沟纳裆薨挡幻鳎⑼饏s是一愣，“你是說……”
她話一出口猛地反應(yīng)了過來，“是了。按理說以夏侯家在東南之境的威信，嫣兒姑娘千叮萬囑之下，還能有島民離島，只能是有人刻意而為才說得通?！?p> “榮安王好可怕?！辈芨睂⑷滩蛔「锌艘痪?，“難怪莫斌為了自保會(huì)做到這般地步。”
“莫斌？”方紫嵐怔怔地重復(fù)了一遍這個(gè)名字，隨即對曹副將道：“老曹，你速派人去請?zhí)K大人過來，就說我有要事相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