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羅新帝又派人送來了新的和談條件?!敝T葛鈺的神色晦暗不明,“大體的條件沒什么變化,不過添了一條?!?p> “什么?”方紫嵐下意識地問了出來,諸葛鈺垂眸道:“送忠正王世子慕容清入大京,為質(zhì)子?!?p> 方紫嵐愣了片刻,后知后覺道:“這條件過于針對慕容詢了吧?他能同意嗎?”
“慕容詢稱病,方才在宴上我并未看見他?!敝T葛鈺輕嘆一口氣,“若是添了這一條,誠意便足夠了,其他條件也無法太苛求了?!?p> 方紫嵐微微皺眉,“這汨羅新帝真夠狠的,他就不怕慕容詢被逼謀反嗎?”
“且不說慕容詢,這個條件本身,就是個燙手的山芋。”諸葛鈺薄唇緊抿,“慕容清一旦入我大京,日后若是……”
他沒有說下去,方紫嵐心中卻是一緊,慕容清日后若是在大京境內(nèi)有個什么三長兩短,不僅解決了慕初睿的心頭大患,還讓汨羅有了出兵的借口。
“看來嵐姐姐也想到了?!敝T葛鈺的神色黯了黯,方紫嵐點(diǎn)了點(diǎn)頭,“但是如今的和談條件……”
“是我們目前所能爭取到最好的了。”諸葛鈺斂了神色,道:“我已傳書回去,一切全憑陛下定奪?!?p> “無論如何,我們盡力了?!狈阶蠉归L舒一口氣,“罷了,聽天由命吧?!?p> “嵐姐姐,你信天命嗎?”諸葛鈺忽然勾起了唇角,方紫嵐也是一笑,“自然不信,我信的是我命由我不由天?!?p> “若當(dāng)真由得了你,為何每次中秋……”諸葛鈺話剛說了一半,就被方紫嵐不耐地打斷了,“阿鈺,你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p> “這次和談結(jié)束,若無意外,至少能保大京十年安穩(wěn)?!敝T葛鈺面上笑意更盛,“想來以后的每個節(jié)日,嵐姐姐都能安樂度過?!?p> “承你吉言?!狈阶蠉拐f著想起什么似的,問道:“阿鈺,你說百葉寺香火旺盛,當(dāng)真有那么靈驗(yàn)嗎?若當(dāng)真靈驗(yàn),為何你那海清河晏天下太平的愿望,至今仍未實(shí)現(xiàn)?”
“所謂愿望,愿源于心,而望于亡月成王,若非經(jīng)年累月,如何能稱之為愿望?”諸葛鈺展眉勾唇笑得疏闊,“我等得起,有生之年,必得見海清河晏天下太平?!?p> “也是,若是輕易就能實(shí)現(xiàn),還算什么愿望?!狈阶蠉剐÷曕止玖艘痪?,諸葛鈺聽在耳中忍不住問道:“嵐姐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莫涵死了?!狈阶蠉箾]有理會李祈佑的震驚,一字一句厲聲道:“李祈佑,你射殺的,不是許毅,而是莫涵。”
“我……”李祈佑仿佛做錯事的孩童,垂下了頭,不敢直視眼前的人。
彼時箭射出的剎那,他整個人都是懵的,大腦一片空白。好不容易有了反應(yīng),想的便是他竟然殺了許毅。
對他而言,殺人不是頭一回,戰(zhàn)場之上他也曾手刃敵方,給蠻族人以沉重打擊,可如今是在京城。新年社戲的臺上,他居然失手殺了一位無辜的朝廷命官……
后來,混亂之中他看到了阿宛快步而來,這才發(fā)現(xiàn)面具下的人不是許毅,而是莫涵。
匆匆一瞥,他就被人趁亂帶離了,一路上懷疑與愧疚拉扯,讓他幾乎快要崩潰。
一方面他懷疑是自己眼花看錯了,莫涵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新年社戲的臺上。然而,他對那一眼印象太過深刻,加之最先沖過去的是阿宛,他就再也無法自欺欺人了。
另一方面,他對方紫嵐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連帶對莫涵也頗有些愛屋及烏的意味,之前越國公府被查抄之時,他還特地問過府上眾人的去處,在得知莫涵去了許府之后,總算是松了一口氣。畢竟許家聲名在外,定能善待……
“李祈佑,我自問待你并無不妥之處,甚至于在北境之中還救過你的性命?!狈阶蠉箲嵚暤溃骸翱晌覐奈词讯鲯秷?bào),更不曾要你做過什么,可你如何待我?”
她說到激動之時,不由地咳嗽了幾聲,稍緩一口氣,繼續(xù)道:“當(dāng)初新年社戲你邀我出演,我受盡明槍暗箭,也未曾對你有半句怨言。若說你我之間有齟齬,莫過于你求親被我拒絕,可若你因此記恨,盡管沖著我來便是,為何要?dú)⒛俊?p> “我沒有!”李祈佑慌了神,雙手按住了方紫嵐的肩,“我根本不知道他是莫涵,我以為他是許毅,而且是有人撲向了我……”
“你不知道?”方紫嵐嫌惡地?fù)荛_李祈佑的手,“新年社戲由你一手籌備,除了道具是禮部負(fù)責(zé),你可以推得干干凈凈,其他所有事你怎會不知?”
李祈佑張了張口,辯駁之言尚未出口,就聽方紫嵐道:“更何況,莫涵并非學(xué)武出身,可他在新年社戲中所演一招一式都非一日之功。若不是早有預(yù)謀,他怎會代替許毅出現(xiàn)在臺上?”
“排演之時都是許毅,我真的不知為何今日會……”李祈佑話未說完,就呆愣在原地,如遭雷劈。
說起來,早就有古怪了,只是他現(xiàn)在才意識到……
“你想起什么了?”方紫嵐揪住李祈佑的衣領(lǐng),他囁嚅道:“前些日子許毅病了,一直未能來排演新年社戲,直到戲服和面具做好了,送至各府的第二日他就出現(xiàn)了。但他身著戲服頭戴面具,無論旁人怎么說都不曾摘,我當(dāng)時不以為意,誰知他回去后又病倒了。原本我還擔(dān)心他不能登臺……”
“夠了?!狈阶蠉菇刈×死钇碛雍竺娴脑?,聲音抖得厲害,“你現(xiàn)在知道不對了?太遲了,莫涵已經(jīng)死了。”
李祈佑握住了方紫嵐的手腕,“莫涵是我殺的,我定會負(fù)責(zé)到底。”
“你拿什么負(fù)責(zé)?”方紫嵐咬牙切齒道:“我便是要你賠命,你也愿意嗎?”
聞言李祈佑緩緩放開了手,沉聲道:“若能解你心頭之恨,我心甘情愿?!?p> “好,這是你說的。”方紫嵐話音未落,便已拔出袖中匕首,直沖李祈佑胸口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