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立人好脾氣地看著方立輝，他緊握手中折扇，半天才憋出了一句話，“彥城多雨?！?p> “我知道?！狈搅⑷诵Φ糜行櫮?，“立輝是擔(dān)心我舊傷復(fù)發(fā)？”
“不是。”方立輝別過頭，模樣好似小孩賭氣的別扭，“彥城那種偏僻小城，你和薩珊小姐身嬌肉貴，能住得慣嗎？”
“立輝?！狈搅⑷说吐曒p喚方立輝的名字，他卻把頭偏得更厲害，“此去山高水長，堂兄與薩珊小姐一路多保重?！?p> 他說完轉(zhuǎn)身欲走，方立人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立輝，我說過的我無妨。以后在方家你便是孤身一人了，沒人護(hù)著你，一定要多加小心，萬不可隨心所欲爭狠斗氣?！?p> 方立輝停住了腳步，語調(diào)中多了一絲顫抖，“要走的人，還說這些廢話作甚？”
他話音剛落就聽一聲輕笑，抬眼望去只見方紫嵐倚在欄桿旁，神情是說不出的戲謔。
還不待方立輝發(fā)作，方紫嵐就走到他身邊拍了拍他的肩膀，對著方立人道：“什么叫沒人護(hù)著？方公子莫不是忘了，我的錢可都投在方家了。所有的財(cái)產(chǎn)，我不得看護(hù)好了？”
夜空中，繽紛絢爛的煙火此起彼伏，翩躚而至。
漆黑的天際綻出朵朵焰花，四散而落的花瓣劃出道道優(yōu)美的弧線，終化作點(diǎn)點(diǎn)碎屑散落人間，仿佛星輝余火明亮無比。
真正的火樹銀花不夜天。
方紫嵐立在院門口看著，身上只覺得涌過絲絲暖意，五臟六腑都被熨帖得無比舒服。
若是這輩子就在北境這樣過了，倒也不錯。
曹副將掀簾子從前廳出來，正準(zhǔn)備喊阿宛和上官敏回屋吃餃子，一回頭就眼尖地看到了站在院外雪地里的方紫嵐。
“老大！”他三步并作兩步地跑到了方紫嵐面前，“你可回來了，老李也回來了，大伙都等著你回來吃餃子呢。”
“天黑地上滑，老曹你慢著點(diǎn)?！狈阶蠉拐f罷抖了抖斗篷上的雪，朗聲道：“阿宛，上官敏，回家吃餃子了?！?p> 院中放煙火的阿宛和上官敏被方紫嵐喊的都是一怔，回家兩個字仿佛春日的暖陽，溫柔地敲開了他們心中的寒冰，把心中的郁結(jié)都化作一池春水，汩汩流淌著，平緩而安逸。
“真好?！鄙瞎倜舨挥勺灾鞯丶t了眼眶。
方紫嵐走到他面前，不輕不重地敲了一下他的腦袋，“小伙子想什么呢？眼睛都紅了?！?p> “我才沒有?！鄙瞎倜糈s忙辯駁了一句，卻見方紫嵐從袖中拿出一方錦盒塞到了他手中，“這是鐘大人托我送給你的。新年好呀，上官敏。”
上官敏把錦盒捧在手中，寶貝的不得了，歡喜道：“方大人新年好?！?p> 一旁阿宛不滿地跺了跺腳，“鐘大人對你可真好?！?p> “我怎么聞著一股子酸味呢？”方紫嵐笑著搖了搖頭，“我們阿宛的禮物，可早就備好了?！?p> “這還差不多?！卑⑼鹣残︻侀_地拉過方紫嵐的手，“走，我們回屋吃餃子去。”
“好?！狈阶蠉箤櫮绲乜粗矍暗膬蓚€孩子，一手一個牽著他們進(jìn)了屋。
夏侯蕓昭猛地收回了劍，神色冷若寒冰，“方大人若是不屑與我一戰(zhàn)，不妨直說。如此心不在焉，未免過于瞧不起人了?！?p> 方紫嵐神色稍緩，在場邊站穩(wěn)了腳跟。
她細(xì)細(xì)看著面前近乎倨傲的夏侯蕓昭，腦海中想著的卻是她去偷遺詔的那個晚上，馬車中李晟軒神色未決的話。
那個位置的分量他究竟能否承受得起？那時她說他的即位意味著夏侯家從此之后一言一行都會有人盯著，或許一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fù)。
如今，夏侯蕓昭近在眼前，若是她勝了取而代之，被人盯著許是萬劫不復(fù)的人就是她了。
她緊緊握著手中的劍，夏侯蕓昭的聲音清清泠泠地傳了過來，“方大人，你怕了？”
她沒有回答，是顯而易見的默認(rèn)。
“若是怕了，便罷了。”夏侯蕓昭挽了個劍花，把劍收到了身后，“強(qiáng)敵在前，連一戰(zhàn)的勇氣都沒有。這樣的人，不配做我的對手，更不配接任夏侯家的位置。”
“我……”方紫嵐雙唇緊咬，面色蒼白了幾分，“如此，得罪了?！?p> 她話音剛落，劍尖直指夏侯蕓昭而去。
夏侯蕓昭沒有閃避，揮劍直直迎了上去，兩劍相接她感受到劍身傳來的力量，微微勾起了唇角，“這還差不多?！?p> 她當(dāng)即也不再留余地，一招一式直逼方紫嵐。
兩人幾個來回之間回到了演武場中央，方紫嵐神情肅殺，夏侯蕓昭眼神篤定，一時勝負(fù)難分。
場下夏侯名勛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場上兩人，輕嘆一聲，“許久未見過姐姐這般模樣了?！?p> “方大人是個不錯的對手。”謝琛略一頷首，笑得清淺，“陛下的眼光，確是極好?！?p> 他們的話一字不差地落在了李晟軒耳中，他沒有說什么，視線仍落在場中人身上。
方紫嵐一襲紫色衣裙，長袖輕舞裙裾翩躚，好似一只花叢中的善舞蝴蝶，少了沙場征伐之氣，多了一絲女子的嫵媚之感。
比起初見之時的懵然果敢，她也變了許多，一舉一動沉穩(wěn)大氣，與夏侯蕓昭不分伯仲。
縱然她輸了，夏侯蕓昭的位置，她也坐得起。
近乎突兀的想法就這樣闖入了李晟軒的腦海，起初是震驚之后是欣然。他不想追根究底，卻很清楚他的目光無法從她的身上移開。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劍尖指在了夏侯蕓昭的咽喉之上不差毫厘，夏侯蕓昭的劍架在了她的頸側(cè)，兩人同時停了下來。
“竟是平局嗎？”諸葛鈺茫然地看著場中的兩個人，卻見夏侯蕓昭把劍插在了地上，朗聲笑道：“方大人技高一籌，是我輸了?！?p> “夏侯將軍……”方紫嵐眼中閃過一絲慌亂，剛要說些什么就被夏侯蕓昭打斷了，“方大人愿給我面子，不愿我輸?shù)秒y看，這份心意我領(lǐng)了。不過，若是性命之爭，是不會有人講情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