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為了方家？”劉先生目瞪口呆地望著方紫嵐，“那你是為了什么？”
燃燭大師眼中亦閃過一抹不解之色，方紫嵐一一掃過眼前人，卻未再置一詞，轉(zhuǎn)頭離開了。
然而方紫嵐走出廂房不過幾步，遠遠就看見謝琛站在廊下，一旁的人不知在與他說些什么，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謝先生有事找我？”方紫嵐迎著目光走了過去，神情自若。
謝琛抬手揮退了旁人，淡聲道：“世子夫人，忠正王府中那位姓左的先生……”
“已經(jīng)死了。”方紫嵐的聲音冷了幾分，謝琛眸色沉沉，“我尚未問什么，世子夫人為何這般急著撇清？”
“撇清？”方紫嵐重復了一遍這個詞，輕笑出聲，“公堂之上，所有人都看得分明，左先生輾轉(zhuǎn)于汨羅和大京之間，即便不是挑起戰(zhàn)爭的罪魁禍首，也絕對不是什么好人。我不撇清，難道還等著謝先生設(shè)好圈套，將整個忠正王府都葬送進去嗎？”
謝琛啞然，“在世子夫人心中，我便是這等心思詭譎之人嗎？”
“謝先生，你也看到了?！狈阶蠉固拐\道：“保方家一回，我已是拼盡全力，狼狽至極險些丟了性命。若是再來一回……”
她沒有說下去，謝琛沉默了片刻，緩緩開口道：“然忠正王府與方家不同，若世子夫人執(zhí)意要保……”
“謝先生，現(xiàn)下沒有旁人，我不妨與你實話實說?！狈阶蠉勾驍嗔酥x琛的話，藏在袖中的手緊握成拳，“當初大京和汨羅那一戰(zhàn)，我是親歷者，說是生死間走一遭不為過。因此全天下不會有第二人，比我更不想戰(zhàn)火重燃。”
她說著頓了頓，“倘若慕容清心懷不軌，意圖禍亂大京，我會殺了他?！?p> 謝琛怔了怔，隨即一禮道：“請世子夫人記住今日之言。”
“謝先生，我行我道，那夏侯家之道，可選好了？”方紫嵐說得意味深長，謝琛站直了身體，不待說什么，就聽她又道：“罷了，不知謝先生可否讓我見阿宛一面？”
謝琛點頭應(yīng)允，親自領(lǐng)著方紫嵐去了夏侯名勛所住小院，阿宛正在其中忙前忙后。
“你怎么來了？”阿宛看見方紫嵐，面上先是一喜，但不過一瞬就皺了眉，“我……”
“沒人為難你吧？”方紫嵐問得直白，一旁謝琛聞言，并未多做解釋，只是說了句告辭，便離開了。
阿宛搖了搖頭，“夏侯家光明磊落，沒人為難我。”
“耍手段把你請過來，也算光明磊落？”方紫嵐冷哼一聲，阿宛趕忙擺手道：“我來之前，夏侯家的人都和我說清楚了，我是自愿過來的……”
“我不是生氣?！狈阶蠉菇刈×税⑼鸬脑掝^，松了語氣，“我是擔心你?！?p> “我知道。”阿宛抿了抿唇，“事態(tài)緊急，我來不及告訴你，而且夏侯將軍說她會親自向你解釋清楚。”
方紫嵐無可奈何道：“行了，我就算興師問罪，也是對夏侯家，你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
“我就是……”阿宛猶豫了一會兒，喃喃道：“鬼門下了死手，夏侯家主傷得不輕……”
方紫嵐靜靜地看著眼前心神不定的人，“阿宛，你究竟想說什么？”
“夏侯家主是為了救那些江湖人，才會傷重至此?！卑⑼鹪秸f聲音越低，“方紫嵐，你還是非要那些江湖人償命不可嗎？我知道楚大哥是因為他們才……”
“阿宛，殺人償命，天經(jīng)地義?！狈阶蠉共惠p不重的一句話，掐滅了阿宛的希望，“可是夏侯家也未曾讓你償命，你為何……”
“我給過夏侯將軍機會，可惜她沒有動手?！狈阶蠉估硭鶓?yīng)當?shù)哪訌氐准づ税⑼?，“夏侯家為何沒讓你償命，你不清楚嗎，世子夫人？”
世子夫人的稱呼被阿宛加了重音，沉沉擊打在方紫嵐的心上，但她面上仍是不動聲色，“我清楚，只不過并非所有人都會用善意作為回報?！?p> “你真是……無可救藥。”阿宛近乎咬牙切齒，方紫嵐卻勾起了唇，從懷中取出了一瓶藥，遞了過去，“拿著?！?p> “這是什么？”阿宛緊緊盯著眼前的藥瓶，遲遲不肯接過。
方紫嵐沒有任何解釋，只是始終維持著伸手的動作，一動不動。
兩人僵持了半晌，最終阿宛先忍不住接過了藥瓶，她打開嗅到味道之時，便猛地變了臉色，“這是……”
“我是無可救藥了。”方紫嵐面上笑容更盛，“但好歹，你還可以救其他人?！?p> 阿宛一手死死攥著藥瓶，一手抓過方紫嵐的手腕，摸到脈搏的那一刻，整顆心都寒了幾分。
方紫嵐一邊任由阿宛動作，一邊道：“你替我轉(zhuǎn)告夏侯將軍，嶺南吳家包庇不得，盡早斷了關(guān)系為好?！?p> 她話音未落，就聽院外傳來夏侯蕓昭的聲音，“我人就在此處，世子夫人為何不親口告知？”
阿宛轉(zhuǎn)頭看了過去，面上神情晦暗不明，但仍下意識地擋在了方紫嵐前面。
方紫嵐輕輕拍了拍阿宛的肩，示意她安心。以她的耳目之明，自然早就知道有人來了。
“我原以為今日見不到夏侯將軍了?！狈阶蠉箶苛松裆皼]想到，竟還是見到了。”
“是嗎？”夏侯蕓昭眼中閃過一抹凌厲之色，“不知嶺南吳家做了什么，能惹得世子夫人出此言？”
“嶺南吳家做了什么，夏侯將軍怕是比我更清楚?！狈阶蠉估渎暤溃骸拔页姓J夏侯將軍和謝先生滴水不漏，但雁過留痕，怎知無跡可尋？”
夏侯蕓昭沒有說話，方紫嵐上前一步，在她耳邊道：“為了吳瑩，夏侯家主可以不顧一切，難道夏侯將軍也可以嗎？”
“方紫嵐，你當真要逼所有人至此嗎？”夏侯蕓昭側(cè)眸看了過去，方紫嵐沒有答話，于是她繼續(xù)質(zhì)問道：“你這么做，究竟是為了所謂的公平，還是莫涵？”
方紫嵐嘴唇翕動，未出聲就聽夏侯蕓昭道：“抑或只是為了你自己的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