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紫嵐聽到消息的時候愣了愣，不敢置信地又問了一遍，“皇甫家送了兩封文書入宮？”
“是?！笔掕瘍何⑽㈩h首，“兩種可能，要么皇甫霖將軍并未攔其子皇甫鑫將軍的文書，要么皇甫鑫將軍有什么特殊的法子，皇甫霖將軍攔不住?！?p> 她的話提醒了方紫嵐，皇甫霖身為家主，皇甫家便是飛出一只蒼蠅都逃不過他的耳目，更何況是一封送往京城的文書。
或刻意為之，或無能為力，若是前者便是想左右逢源兩不得罪，若是后者……
那皇甫鑫的力量就不可小覷了，得讓祁聿銘和李副將他們留個心眼才是了。
不過在朝中各方吵得不可開交之時，祁聿銘的手信送入了越國公府，信中說皇甫霖知道了歐陽梓柔與皇甫鑫的通信，索性讓皇甫鑫賣了她一個順?biāo)饲?，而自己則持反對之詞，這樣一來皇甫家便可遙遙地隔岸觀火。
倒是好盤算，只是誰能永遠(yuǎn)隔岸觀火呢？方紫嵐看著燭火寸寸吞噬了祁聿銘的手信，只留一案灰燼。
好像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歐陽梓柔仍站在風(fēng)口浪尖之上，朝臣爭吵不休，似是完全沒有把李晟軒的旨意放在心上。
歐陽家為了與歐陽梓柔維系面上的親熱，只能暗中阻撓。御史臺在歐陽家和裴氏的授意下，叫嚷得最歡，仿佛一群跳梁小丑，蘇昀既不愿參與其中也無法置身事外，徒惹了一身腥。諸葛鈺冷眼旁觀，借機(jī)判斷開放女子入朝是否可行。
禮部的王全睿兩面三刀，一面礙于裴氏附和眾御史之言，一面明哲保身能不說話就不說話，好似一只縮頭烏龜，戳一戳動一動，讓人奈何不得。
而支持太后和獨孤家的刑部一派，雖然能挺身而出，但終歸勢單力薄。加之前一陣修訂律法波折頗多，刑部的人一開口就容易遭朝中的其他人冷嘲熱諷，也不敢特別冒頭。
方紫嵐知道李晟軒主意正，此事遲早有定論，索性也不再請旨入朝，省得日日唇槍舌劍討不到好處，平白生氣很不值當(dāng)。
故而只有歐陽梓柔最為拼命上心，每日天不亮就捧著圣旨跪于宮城門外，引得過往百姓紛紛側(cè)目。一時之間，京城中對于歐陽梓柔是否應(yīng)當(dāng)接管兵工坊一事都是議論紛紛。
街頭巷尾的茶館酒樓中，知情的不知情的，有理有據(jù)的道聽途說的，只要是個會說話的人，皆要摻和兩句，便是個不會說話的，也要比劃一下。
全京城是難得的熱鬧，乾坤殿中的李晟軒卻是不動聲色。他深知此事不是一道圣旨能夠解決的，須要天意民心水到渠成才行，他代表天意，而代表民心之人……
方紫嵐算是一個，然而只有她一個不夠。若要歐陽梓柔名正言順，往后女子不拘身份皆可入朝，那就不能只由女子說了算，還要有男子為之發(fā)聲。
天下，從來不止是一方人的天下。身為君王，強(qiáng)權(quán)制衡固然可行，但終究是海市蜃樓并不長久。若要得太平盛景，必得人心所向。
李晟軒思及此，看向了棋盤上的六枚子，或黑或白不盡相同，卻都在黑白縱橫的棋盤中立于關(guān)鍵的位置。
他伸手捻起上方的一枚黑子，隨手扔到了棋盒中。然后捻起右下方的一枚白子，捏在手中反復(fù)摩挲。
兩枚子出局，棋盤上的形勢發(fā)生了巨大的變化。原本立于中央的白子顯得孤立無援，四顧皆茫然了。
李晟軒定定地看著眼前的局面，幾不可聞地嘆了一口氣。他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夏侯家竟然沒有表態(tài)。
他囑咐衛(wèi)昴要同夏侯家一致，最終竟是把自己架在了火上烤。
“陛下。”夏侯彰的聲音扯回了李晟軒的思緒，他抬眸看了過去，“何事？”
“歐陽小姐暈倒在了宮城門前?！毕暮钫妹蛄嗣虼剑笆撬突貧W陽家還是請入宮醫(yī)治，請陛下定奪?！?p> 李晟軒無可奈何地挑了挑眉，又是請陛下定奪。他想了想，淡聲道：“人既是在宮城門前暈倒的，自是要請入宮醫(yī)治?！?p> “是?！毕暮钫妙I(lǐng)命而去，李晟軒看著他的背影，握著白子的手收緊了些許，爐火燒得夠高了，差不多是時候了。
事已至此，他便是用帝王強(qiáng)權(quán)也不得不為之了。
*
歐陽梓柔在宮城門前昏倒的第二日，朝中百官便大做文章開啟了新一輪的爭執(zhí)不休。李晟軒壓了眾人喧囂，正欲直接宣旨之時，忽然有禁衛(wèi)來報——夏侯蕓昭的急報到了。
禁衛(wèi)話音剛落，眾人面面相覷，有的驚訝有的發(fā)愁有的欣喜……然而他們不管臉上神情如何變幻，都不敢再隨意發(fā)聲了。
李晟軒的唇角彎起一個淺淺的弧度，果然還是他認(rèn)識的夏侯蕓昭?？v然全天下的人都反對他，昭姨卻始終會站在他身邊，帶著夏侯家成為他最堅實的后盾。
夏侯蕓昭的手信中寫明了她的擔(dān)憂和不表態(tài)的原因，并非是不信任歐陽梓柔的能力，而是怕歐陽梓柔卷入官場被吞的骨頭都不剩。
但身為大京守土之臣，她更不愿眼睜睜地看著改良軍備的機(jī)會就這樣溜走，因此她愿意做歐陽梓柔的支持者，為她保駕護(hù)航。
手書被念完的那一刻，滿殿皆靜。不料還未到半刻，便有不怕死的大著膽子問了衛(wèi)昴一句。
衛(wèi)昴連眼神都不屑多給一個，“我既與夏侯將軍意見一致，那自然是贊同了。往后若有人再因歐陽梓柔女子之身發(fā)難，便是與我衛(wèi)氏作對?！?p> 他一字一句說得漫不經(jīng)心，卻偏偏透著一股似有若無的殺氣，壓得問話人噤若寒蟬。
位高權(quán)重的殺伐之人本身便是震懾，更何況如今六位武將五位贊同，早已超出了約定的半數(shù)，這樣的結(jié)果令滿殿上下再無人有異議。
李晟軒暗自松了一口氣，他的圣旨總算是能安心頒布了。
散朝之后消息傳開，病榻之上的歐陽梓柔長舒了一口氣，旁邊前來探望的方紫嵐也勾起了唇角，“這回你可安心了？”
“安心了。”歐陽梓柔點了點頭，雀躍道：“果然陛下言出必行，是我多慮了?！?p> 不過她的喜悅持續(xù)沒多久便被猶豫取代了，“方大人，你說我哥哥那邊……他會不會……”
某紫不吃香菜
李晟軒：還好關(guān)鍵時候昭姨不會不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