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彰跟在李晟軒身側(cè)為他打傘，兩人身后跟著侍從，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向玉璋宮走去。
太皇太后聽聞李晟軒來了玉璋宮，卻是倚靠在主座上，連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你們著人去告訴皇上，哀家身體不適已經(jīng)睡下了，誰都不見?！?p> 底下前來稟報的侍女面露難色，小聲道：“啟稟娘娘，皇上未說要入宮請安?！?p> “什么？”太皇太后稍稍坐直了身體，問道：“那他來做什么？”
“這……”侍女猶豫了一下，搖了搖頭道：“奴婢也不知。”
“不知？”太皇太后眉頭微皺，冷然道：“你去盯著皇上，還有方紫嵐。哀家倒要看看，他們唱的這是哪一出?！?p> “是?！笔膛┦最I(lǐng)命而去。
再說方紫嵐跪在玉璋宮外的雪地里已經(jīng)有一個多時辰了。她喊話倒是早就停下沒再喊了，但人也被凍得夠嗆。
好在她出門之前聽阿宛的話，多穿了幾層。只是就算她穿得再厚，也經(jīng)不住雪水浸濕衣服的冰冷。她只覺得絲絲寒意從膝蓋傳來，直入骨髓，凍得她止不住打顫。
她一邊裹緊斗篷一邊忍不住嘆了一口氣，仰頭望著漫天飛舞的雪花，完全沒有了方才大義凜然的氣度，只想著如何尋個法子讓自己先站起來再說。
畢竟再這么跪下去，凍傷了膝蓋，只怕她整個正月都別想從床榻上下來了。
然而請跪是她親口說的，若現(xiàn)在她自行站起來，無異于在打自己的臉……正當(dāng)她苦思冥想也沒個結(jié)果時，卻見頭頂一方天被油紙傘遮住了，連同風(fēng)雪一并被隔絕在了傘外。
她抬頭看去，只見李晟軒一手撐傘，站在了她的身后。
“陛下？”方紫嵐不確信地喊了一聲，卻見他對著玉璋宮緊閉的殿門揚聲道：“朕已下旨，宣衛(wèi)國公衛(wèi)昴清查北境一案。在此案查清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動北境眾人一根汗毛。太皇太后既然手持北境萬民請愿書，自是知道此案非同小可，若是有何異議，不妨說與朕聽?！?p> 方紫嵐怔怔地看著李晟軒，他垂眸看了她一眼，不怒自威道：“至于越國公方紫嵐，大京公卿之尊，斷沒有任太皇太后撒氣的道理?！?p> 他說完，沖著方紫嵐伸出了手。
方紫嵐看著那只手，猶疑了片刻，便被手的主人拽住了胳膊，從雪地里拉了起來。
她跪得太久又被凍得厲害，整個人重心不穩(wěn)直直倒在了李晟軒的懷中。他也并沒有介意，伸手扣住了她的腰，讓她站得穩(wěn)了些。
待方紫嵐扶著李晟軒站穩(wěn)，便聽他道：“方紫嵐，朕今日帶走了。若是太皇太后還有什么要說的，朕在乾坤宮隨時恭候?！?p> 他話音剛落，便聽吱呀一聲，玉璋宮殿門大開。
太皇太后的聲音自殿中傳來，“皇上請留步?！彼畈阶叩綄m階前站定，面容比漫天飄落的雪花還要冷上幾分。
她一字一句寒聲道：“皇上這是決意要保方紫嵐，把此案一撐到底了？”
“是?！焙唵蔚囊粋€字，李晟軒說得毫不猶豫。
方紫嵐抬起頭，只見他的神情透著說不出的堅毅，讓她覺得莫名的安心。
風(fēng)雪漸大，盤旋在天地之間的雪花，形成了一道天然的白色簾帳，把殿瓦檐內(nèi)的太皇太后與宮臺階外的李晟軒和方紫嵐等人隔絕開來。
太皇太后冷笑出聲，“好，皇上如今主意大得很，哀家也不好說什么。但不知此案后果，皇上可也愿與方紫嵐共擔(dān)？”
聞言方紫嵐猛地變了神色，對著李晟軒不住地?fù)u頭制止。
然而李晟軒攬著她的手收緊了些，似是安撫更像是下定決心。
她聽到他的聲音，堅定無比，“朕愿與她共擔(dān)，絕不會留她一人獨沐風(fēng)雪，受凍于漫漫冬日，困囿于權(quán)力之牢。她的命，理應(yīng)是萬民之命，立于天地之間而無所拘，并非跪在這任人磋磨。”
方紫嵐看著近在咫尺的人，只想要把他的模樣刻在自己的心上。
他身上的光華，在白茫茫的天地之間，皎潔冷艷的落雪之下，讓周圍所有一切景象都黯然失色。
意識模糊中，她聽到他在喊她的名字。
焦急的聲音，擔(dān)憂的語調(diào)，溫暖的懷抱，她徹底地陷入了昏迷。
*
方紫嵐自從在玉璋宮前暈了過去，高燒不退整整昏迷了三天三夜。
李晟軒把她安置在了皇后方紫沁的鳳儀宮中，請了諸多御醫(yī)來看，包括太醫(yī)令溫崖。
然而溫崖為方紫嵐診脈過后還是向李晟軒請旨，宣了阿宛入宮。他不是不能醫(yī)，而是不敢醫(yī)。
他沒有想到，阿宛那個小丫頭竟如此大膽，用藥兇險。現(xiàn)下的方紫嵐，怕是交到除阿宛以外的任何一位醫(yī)者手中，都逃不過一個死字。
若是方紫嵐死了，那么紀(jì)寧天……溫崖不敢想下去，只能與阿宛一起配藥醫(yī)治。
再說宮中的太皇太后被李晟軒和方紫嵐二人氣得不輕，而宮外也不見得有多好。
看熱鬧的各大世家等來了這么個結(jié)果，都沒有了幸災(zāi)樂禍的舒暢，反倒個個心有戚戚焉，不敢輕舉妄動了。
畢竟哪個世家大族都不敢說自己是絕對的清白，若是由北境一案牽頭，往后查到京中權(quán)貴，怕是沒有哪個公卿之家經(jīng)得起查證。
如此一來，但凡能與衛(wèi)家攀上些交情的，明里暗中都在示意衛(wèi)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抓個始作俑者出來把此案蓋過不提。
至于衛(wèi)昴突然多了這么個查案的差事也是不勝其煩，無奈之下只得求助于諸葛銘。
諸葛鈺當(dāng)然是不樂意自家大哥趟這潭渾水的，更何況請他大哥的人還是衛(wèi)昴。
不過諸葛銘聽之任之的態(tài)度讓他也不好多說什么，再加之衛(wèi)昴向李晟軒請旨讓諸葛銘旁聽審案，他阻攔不得，自然也就只能隨他們?nèi)チ恕?p> 不過如此一來，他可以通過自家大哥得知案情發(fā)展，審時度勢也未嘗不可。其實他也很好奇，北境一案幕后究竟?fàn)可媪硕嗌偃?，又能審到何種地步？
不到結(jié)案之時，只怕一切都未可知。
某紫不吃香菜
李晟軒：我不是理想主義者，我只是還有理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