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章 宮宴

　　李晟軒眼底的笑意散了些，諸葛鈺仍是云淡風(fēng)輕的清淺模樣，“夏侯家的人來齊了，陛下的心意該定了。”

　　他不輕不重的一句話，卻像是一顆尖銳的石子，劃破了李晟軒心底的平靜，掀起了片片漣漪。

　　“諸葛鈺，你覺得方紫嵐如何？”

　　諸葛鈺不答反問，“陛下覺得如何？”

　　李晟軒神色不變，眉目卻舒展了幾分，“朕覺得不錯。”

　　諸葛鈺面上仍是不動聲色，心底卻是沒來由的慌亂，“陛下是說……”

　　“今年宮中的花木，長得不錯，比往年都好?！崩铌绍幋驍嗔酥T葛鈺還未說完的話，氣定神閑的模樣讓他的心安定了幾分。

　　他記得祖父說過，他們這位長于沙場的帝王，在生死之間過了不知多少次，多一分致命少一寸無用，分寸二字沒有人比他更清楚如何拿捏。

　　守在一旁的夏侯彰湊到李晟軒身邊低聲道：“陛下，皇后娘娘和夏侯家的人到了?！?p>　　李晟軒抬眼看向朝他們走過來的人，頷首示意他知道了。

　　待方紫沁和夏侯家的人走到近前，本在輕聲交談的人們都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目光灼灼凝聚在了幾人身上。

　　方紫嵐也不例外，目不轉(zhuǎn)睛地打量著來人。

　　走在眾人中間的女子一身紺色騎裝，同色的斗篷襯得她有些嬌小，步步生風(fēng)格外精神。劍眉星目透著說不出的英氣，不是傳統(tǒng)意義的美人，卻帶著說不出的肅殺氣質(zhì)，讓人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卻又被她身上的威勢壓得不敢直視，頗有些只可遠觀的意味。

　　方紫嵐心道這般氣場，想來定是夏侯蕓昭無疑了。

　　夏侯蕓昭左側(cè)身邊是位一襲白衣的男子，看上去與她年紀相仿，雖說已過中年但五官容貌仍是極為精致好看，不茍言笑的傲然模樣好似從畫中走出的謫仙一般，當(dāng)真清貴無比，自是謝琛本人。

　　夏侯蕓昭右側(cè)身后的男子與她一樣一身騎裝，嚴陣以待的模樣帶著行伍之人獨有的殺伐之氣，正是現(xiàn)任夏侯家主——夏侯名勛。

　　夏侯家人與李晟軒一一見禮，言談舉止并不熱絡(luò)也不疏離，透著說不出的得體與克制。

　　方紫嵐暗中觀察，只覺得奇怪。按理說夏侯家是李晟軒的母家，應(yīng)是比對其他人更為親切，可不知為何，她總覺得夏侯家人與在場所有人都有一絲格格不入的違和感，而且她隱約覺得他們身上的違和感更像是刻意而為。

　　眾人說了沒一會兒話，那邊皇后方紫沁就來請眾人入席開宴了。

　　宮宴設(shè)在離御花園最近的萬福宮，是宮中一處用來宴請親貴朝臣的地方。

　　之前李晟軒剛登基不久，方紫嵐在宮中四處走動熟悉地形的時候曾去過，萬福宮殿宇不大，但布置得很是精致。

　　她曾聽宮里老人說過，萬福宮本是泰安帝為了玉貴妃修建的，里面的很多陳設(shè)擺件都是按照百越的風(fēng)俗弄的，后來玉貴妃仙逝就荒廢不用了。

　　直到寧順帝即位后重修萬福宮，也是按照大京的樣式進行修繕，把原來百越的那一套都撤掉了，就成了專供擺宴的地方。

　　然而待方紫嵐跟著眾人進去，還沒看清殿內(nèi)景象，就見眾人愣在了宮門口。

　　她抬眼看去，雖說是秋冬時節(jié)，但只見殿中草席布幔，花藤枝蔓纏繞交錯，屏風(fēng)織錦色彩艷麗，儼然是百越之地的裝飾風(fēng)格。

　　難怪眾人愣在了原地，她了然于心地四處觀望，除了李晟軒、方紫沁、諸葛鈺和夏侯彰沒什么反應(yīng)，其余人都是滿臉錯愕。

　　夏侯蕓昭掃了一眼，淡然道：“陛下還記得玉貴妃在時萬福宮的樣子，也是有心了?！彼f罷毫不客氣地走了進去。

　　方紫沁身邊的秋水是個極有眼色的，趕忙上前去領(lǐng)著夏侯家的幾人落座。

　　其他人面面相覷，也跟著夏侯家人一道進了萬福宮。

　　眾人紛紛落座，方紫嵐坐在李祈佑的下邊，身邊就是諸葛鈺，對面正對著夏侯家的人。

　　夏侯蕓昭坐在左邊首座與李祈佑相對，謝琛和夏侯名勛分別對著方紫嵐和諸葛鈺。

　　這般排座讓方紫嵐有些好奇，忍不住悄悄看向諸葛鈺，輕聲道：“夏侯名勛不是夏侯家主嗎？為何坐在最末？”

　　諸葛鈺沒有回她，不露聲色地提醒她留神，她這才發(fā)現(xiàn)夏侯蕓昭的視線不知何時落在了她的身上，讓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體，仍是一副如常的淡漠模樣。

　　時辰尚早，離正式飲宴還有些時候。

　　李晟軒坐在主座上，方紫沁坐在他身旁，一個和夏侯家人暢談東南民生境況，一個溫聲叮囑內(nèi)官侍女添茶加水。

　　帝后二人互相配合，倒是默契十足的恩愛伴侶。

　　方紫嵐坐在下邊只顧吃著茶水點心一言不發(fā)，但她知道夏侯蕓昭的目光一直沒有從她身上移開。

　　果不其然，李晟軒與夏侯蕓昭還未說幾句，方紫嵐就聽夏侯蕓昭把話頭引到了她的身上，“這位想必就是方大人了吧？百聞不如一見，我瞧著方大人比傳言中的少了些狠厲多了分穩(wěn)重。”

　　方紫嵐微微一笑道：“我雖未親耳聽過，但想來能傳到夏侯將軍耳中的，應(yīng)是八九不離十。我不過粗人一個，平日里在戰(zhàn)場上心狠手辣都是家常便飯。只是今日在陛下將軍面前，茫然無措怕失了禮數(shù)，還是持重些的好?！?p>　　“如此伶牙俐齒的粗人，我倒是頭一次見?！毕暮钍|昭臉上也帶了幾分笑意，方紫嵐聽不出深淺不敢貿(mào)然接話，卻見對面謝琛看向夏侯蕓昭的眼中多了一抹似有若無的笑，夏侯蕓昭瞪了他一眼，他便收斂了起來，又恢復(fù)了一貫的清冷模樣。

　　她把兩人的小動作看在眼里，心道這兩人倒是比傳言中的有煙火氣多了。

　　李祈佑側(cè)頭看向方紫嵐，贊許道：“方大人鎮(zhèn)守北境勞苦功高，比之夏侯將軍也是不遑多讓。”

　　他此言一出，方紫嵐只覺得背后直冒冷汗。拿她和夏侯蕓昭比較，她可經(jīng)不起這種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