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年近七十的甄閣老抽抽涕涕的樣子實在是可憐至極,是以委屈說道:“罪臣是大治九年的進士,對社稷,對朝廷,對太上皇,乃至于陛下,從未變過初心,臣還記得同德三年的時候,那是臣六十大壽的時候,陛下和太上皇合筆寫下“忠公體國”四字,直到如今,那塊御匾還掛在臣所居住的正屋當(dāng)間,時時刻刻的提醒自己要忠公體國,不負(fù)陛下和太上皇的圣恩?!?p> 皇帝眉頭微蹙,雖說聽出了一些擺功勞的威脅意思,可念在甄嵩勞苦功高的份上,還是順著后者的話說道:“朕今日請您過來,就是想問問您對東南浙東倭寇海盜一事的看法。您是朝中老臣,又見多識廣,朕還在潛邸之時,便是聽聞我朝東方的海面上有一個彈丸島國。對于海上的事,朕雖不感興趣,但也知道自世祖皇帝在位起,江,浙,閩,粵,滇等地都有對外通商貿(mào)易,甚至多次派遣船隊下南洋,西洋揚我國威,每年給朝廷帶來數(shù)以億計的白銀,著實是充實了朝廷的國庫。這座都城的修建也正是當(dāng)年世祖皇帝用那些白銀所堆砌出來的。是以,朕從未想過要違背祖制,做出什么封海毀船的舉動,可這些宛若飛蠅臭蟲一般的倭寇和海盜究竟想做什么?居然在我朝的肥沃土地上肆意橫行,甚至將整個浙東道都給攻占了下來?!?p> 說著說著,皇帝心里的火氣又漸漸的上漲起來,他憤怒的用折子拍了一下御案,發(fā)出砰砰的聲響,只聽得皇帝惱火異常道:“難道是朕無德嗎?還是百官貪瀆?亦或者是地方將帥無能?甚至是我朝戍守邊疆的男兒都成了像戴權(quán)一樣的太監(jiān),少了份剛性和血性嗎?”
掌宮內(nèi)相戴權(quán)聽到皇帝提及自己的名字,慌忙跪了下來,可卻慷慨沛然的吼道:“主子,奴婢有剛性和血性,只要您下個令,奴婢立刻動身南下?lián)P州,去給您蕩平了那些罪該萬死,理應(yīng)凌遲處死的倭寇和海盜去!”
“閣老,您聽見沒?”皇帝用手掌撐住御案桌面,身子微微前傾,雙目如電的看著甄嵩道:“朕想了好幾天,一直沒弄清楚浙東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江南的那些文武百官們又到底在其中扮演著什么角色。他們呈上來的折子中只說了是邊軍將領(lǐng)起了嫌隙,不聽號令,以至于多次貽誤戰(zhàn)機,被倭寇和海盜們各個擊破,潰不成軍。你瞧瞧,這就是我朝的官員,出了事,互相推卸責(zé)任,先將自己摘出去,隨后猛烈抨擊另一方的不是,你們有意思嗎?是,朕是需要銀子,可是那些銀子不是你們應(yīng)該上交的嗎?而且那些銀子用在何處,你這個戶部尚書不是最清楚的嗎?怎么倒成了朕這個皇帝從你們口袋里拿銀子了,甚至有些人還將罪責(zé)推到了江南御史王文泱的身上,他一個十四歲的少年人,初次入仕,應(yīng)該沒有任何得罪你們的地方吧。你們又是出于什么考慮呢,去折騰一個未弱冠的少年人呢,莫不成是嫉妒?羨慕人家比你們這些老家伙們年輕,怕將來有一天被頂替掉?”
“臣有罪!”甄嵩又一次跪倒在地,這一次他沒再選擇哭,因為一個手段用過了就不能同時再使用第二次了。眼下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盡快平息皇帝的怒火要緊,是以甄嵩說道:“今兒戶部那邊傳來的消息,說是江南御史王攸王文泱用他金陵王氏的大海舫運載白銀一千四百多萬兩自江南一路北上已經(jīng)運抵京都城外河港。”
“這個消息朕已經(jīng)從都察院那邊知道了?!被实鄣哪樕晕⒕徚司?,畢竟這次這一千四百多萬兩的稅銀能夠在東南事變的情況下還能安全抵至京都,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他還打算對這次押送稅銀的船上所有人都進行褒獎,是以早早的就派了都察院和錦衣衛(wèi)前往河港合作記錄相關(guān)人員姓名。
甄嵩哆哆嗦嗦的從袖口中掏出一份折子,皇帝見此,有些不滿的冷哼道:“手里的莫不成是要致仕還鄉(xiāng)的辭呈?”
“啟奏陛下,這是今兒一早從宣城用八百里快馬加急送回來的兵部大司馬賈化賈雨村的邸報。”甄嵩雙手捧著折子,恭敬的舉過頭頂,呈給皇帝。
皇帝驚訝的看著甄嵩手中的這份折子,隨后繞過御案,一把抓起,當(dāng)場掀開,細(xì)細(xì)覽閱起來,其上寫道:
“臣兵部大司馬賈化奏請陛下見折”
“同德十年臘月二十五日”
“臣兵部大司馬賈化謹(jǐn)奏:恭請圣安,臣奉旨調(diào)撥糧草,輜重,軍械,戰(zhàn)馬來往于晉陽,云中,宣府,遼東,薊州,協(xié)助大都督王子騰抗擊瓦剌,女真。二十三日,臣忽聞大都督于云中發(fā)兵關(guān)外,大破瓦剌騎兵,斬首襲殺二萬有余,瓦剌軍聞風(fēng)喪膽,一路北竄,沿途踩踏傷殘致死者不計其數(shù)?!?p> 皇帝看著這封折子,只覺得胸中郁氣一掃而空,哈哈大笑道:“好!”隨后看向戴權(quán),命道:“給朕上一碗木樨清露,對了也給閣老倒上一碗?!?p> 戴權(quán)忙從地上爬起來,特意瞄了一眼甄嵩,心里更是佩服不已。換做是旁人,指不定都不知如何回答是好了,可這個老家伙明顯是有備而來,甚至算好了皇帝的心思以及招數(shù)。
“好!朕果然沒有看錯王子騰,如此算來,此次北疆戰(zhàn)事應(yīng)是十拿九穩(wěn)了。”皇帝再度細(xì)細(xì)看了一眼這份折子,這離除夕還有不到四天,這著實算得上是一份上天賜予他最好的禮物。
拋卻東南倭患海盜不談,其它地方都是向著皇帝最希望的程度去發(fā)展了,這便是穩(wěn)妥至極了。只是想到浙東一事,皇帝心里仍舊還是隱隱作痛,于是他想起了一開始傳喚甄嵩來的目的,正要開口說話,不料甄嵩在喝完一碗木樨清露后,說道:“陛下,江南的事交給臣吧?!?p> 此話一出,皇帝只覺得這碗里的木樨清露要比往日里更加香甜許多,又讓戴權(quán)給自己倒上了兩大碗,咕咚咕咚的盡數(shù)喝了下去。
泱上云逐
木樨清露,這個東西出自原著三十四回,王夫人說此物乃是進上的,上面還貼著鵝黃箋子,還有一瓶是玫瑰清露。甜飲,類似于肥宅快樂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