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救下馬爾科后,菲茲將他放到屋頂躺下。
“菲茲!馬爾科怎么樣?!”
隨著焦灼的呼喊,萊納匆匆飛來,降落在菲茲身側不遠。
只見馬爾科雖被救下,但他左腿的位置,本該是膝蓋和小腿的地方,現(xiàn)在只有一片令人心悸的空無。
“斷腿血流不止,必須盡快止血?!狈破澱Z帶凝重,果斷解下馬爾科身上的立體機動固定皮帶,轉而用于傷口止血。
“看樣子,光用皮帶不夠,用我的衣服?!?p> 只聽“滋啦”一聲,萊納果斷將上衣撕裂成條,遞給菲茲。
菲茲一邊為馬爾科做緊急包扎,一邊問萊納道:
“萊納,這里是我們42班負責引誘巨人的區(qū)域,你們?yōu)槭裁磿艿竭@里來?”
萊納不假思索道:“艾倫已經(jīng)出城,我們正準備登上城墻,沒想到半途遭遇巨人襲擊……不過,幸虧你來得及時,馬爾科才沒有被巨人吃掉?!?p> “你班里其他人呢?馬爾科和你不是一個班的,你們怎么會在一起?”菲茲又問。
“我的班成員都被巨人沖散了,我打算先撤回城墻上,途中碰見了馬爾科。”
聞言,菲茲點頭,不再多言,專心包扎馬爾科的傷口。
大概是因斷腿劇痛,馬爾科雙目緊閉,陷入昏迷,暫無醒來跡象。
萊納看著他和菲茲,默然不語。
此刻,距離萊納等人幾十米外。
貝爾托特趴在屋頂老虎窗邊,窺望著萊納等人。
出于種種顧慮,他不放心萊納單獨行動,便跟了上來。
萊納遭遇菲茲后的行為,他都看在眼里。
萊納對馬爾科表現(xiàn)的關心,像是真心實意。
他實在不確定萊納現(xiàn)在是扮演「士兵」的「戰(zhàn)士」,還是單純的「士兵」。
雖說目前萊納暫未暴露,且菲茲注意力也都在處理馬爾科腿部傷口上,尚未察覺馬爾科舌頭被割。
但待到傷口緊急處理完畢,菲茲定會帶馬爾科回內(nèi)門就醫(yī),這將是一個大麻煩。
況且,馬爾科指不定何時會醒。
不能讓菲茲帶走馬爾科……貝爾托特心中篤定,再次望向狀態(tài)不明的萊納。
也不能完全指望萊納……
他思來想去,認為自己需要出面。
要是萊納是「戰(zhàn)士」,他的出現(xiàn)可以給萊納提供更多選擇。
反之若是「士兵」,他則能夠給予萊納一些提示。
下定決心后,貝爾托特先將昏迷的阿尼藏到最近的民宅里——他怎么想都覺得不能讓菲茲見到昏迷的阿尼,否則難以解釋。
然后,他趕緊驅(qū)使立體機動裝置,朝萊納等人飛掠而去。
“萊納!”
“貝爾托特?”萊納有些愕然。
“萊納,你沒事真是太好了,還有菲茲也在?!?p> 貝爾托特裝作一副慶幸的模樣,而后看向馬爾科:
“這是……馬爾科?!他被巨人襲擊了嗎?”
“嗯,馬爾科被咬斷左腿,需要盡快送醫(yī)。”菲茲解答了他的疑問,手上動作不停。
馬爾科還有機會能活?
聽到此話,貝爾托特稍顯慌亂地問:
“那個……有什么我們能幫上忙的嗎?”
“不用,血無法完全止住,必須盡快把馬爾科送到內(nèi)門救治。”
菲茲如此說道,但實際她并不樂觀,馬爾科已失血太多,怕是難以堅持到內(nèi)門。
片晌,菲茲完成包扎,準備將馬爾科背起。
此時,萊納卻開口道:
“菲茲,讓我來吧,我背他過去,更快一點?!?p> 菲茲側目,瞧了眼上身只披了件兵團制服、露出八塊精壯腹肌的萊納,最后點了點頭。
隨后,萊納小心將馬爾科背起。
一旁的貝爾托特見此松了口氣。
無論萊納是真心還是假意,此舉都能助他們擺脫菲茲。
原本,他還害怕萊納會直接對菲茲動手。
不管怎么說,對方可是在畢業(yè)成績排名中位列第三,實力僅次于亞倫、三笠那兩個怪物,能不對上自是最好。
接下來,只要找個借口支開菲茲就行了。
“菲茲,你能——”
貝爾托特正欲開口,萊納背上的馬爾科突然咳了兩聲,緩緩睜眼,醒轉過來。
“馬爾科,你醒了?堅持住,我這就送你去內(nèi)門就醫(yī)!”萊納回頭說了一聲,同時用皮帶將馬爾科固定在背后。
“啊、啊啊——??!”
發(fā)現(xiàn)是萊納背著自己的瞬間,馬爾科發(fā)出一陣慘叫,猛地掙開皮帶,從萊納背上滾落下來。
他摔落在屋瓦上,背部與左腿傳來的疼痛,也無法壓下他內(nèi)心劇烈翻涌的驚懼與惶恐。
他大口而急促地喘著氣。
“喂,馬爾科,你怎么了?巨人已經(jīng)被菲茲殺了,你的腿部失血過多,我們現(xiàn)在要抓緊把你送到內(nèi)門就醫(yī)!”
萊納先是露出驚詫之色,而后一臉焦灼地勸慰道。
他的眼睛里充滿了關心與急切。
馬爾科看著他,只覺得這關切之意,仿似真情流露。
接著,他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周圍站著的除萊納外,還有菲茲,以及貝爾托特,看起來都相安無事,阿尼并不在。
一時間,他不由得懷疑起自己的記憶。
難道,之前發(fā)生的事情只是一場噩夢?
然而,當他張了張嘴,口腔的血腥味與舌根火辣辣的痛感,讓他明白了那并非是夢境。
“馬爾科,你還有哪里不舒服嗎?”
見他神色恍惚,菲茲微微蹙眉,蹲下身來,詢問道。
沉靜的嗓音,與熟悉的面龐,令馬爾科稍許安定,他微微張嘴,又合上,搖了搖頭。
歷經(jīng)剛才的一番激烈情緒波動,身體的虛弱感已經(jīng)逐漸涌現(xiàn),意識有些昏沉。
但他深知此時不能睡去。
他撐住意識,開始觀察形勢。
在場除他外,只有三人。
毋庸置疑,菲茲是己方的人,否則他早已命喪巨人之口。
而萊納和貝爾托特是一伙的,是敵人。
可他不能立刻拆穿這二人的身份,菲茲雖實力不凡,但畢竟只有一人,而萊納和貝爾托特有兩人,且大抵均是潛藏墻內(nèi)的巨人。
他實在想象不出,菲茲如何能戰(zhàn)勝兩頭有智慧的巨人。
一旦雙方當場撕破臉面,恐怕菲茲連帶他逃的機會都不會有,就會被萊納和貝爾托特聯(lián)手干掉。
所以,他必須隱忍,想辦法讓菲茲單獨帶自己走,再告知實情。
然則,體力的快速流逝,令他越發(fā)無力,腦袋昏昏沉沉。
他無法像平常一樣運轉思維。
怎么辦?他該怎么做才能菲茲單獨帶走自己?
馬爾科逼迫自己絞盡腦汁地思考。
然而愈是焦急,思維愈是陷入泥沼。
斷掉的左腿隱隱作痛,已不再如開始那般發(fā)熱,而是逐漸冰冷,有一股寒氣正從傷口蔓延至全身。
精神的焦慮,與肉體的痛苦交織,折磨著馬爾科。
馬爾科很害怕。
想到自己會死,就害怕得不得了。
想到可能會連累菲茲,就更是愧疚難當。
作為士兵,他的確早已有所覺悟,知道自己可能會死在戰(zhàn)場上。
可,不該是連情報都沒傳遞出去,就這么毫無價值地死去……
冰冷的絕望感如同潮水般一波波沖擊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視野開始模糊,思考的力氣正在飛速流失。
難道真的到此為止了?
就在意識即將沉入無邊黑暗的瞬間——
“還是我來背他回去?!狈破澋穆曇趄嚾豁懫?。
這是陳述而非商量,嗓音清澈而寧定。
馬爾科渾身一顫,并未抬首,但那眼里的淚光已是泫然。
“菲茲?”
萊納詫異道。
“馬爾科顯然已陷入失血性休克,意識不清,沒時間耽擱了?!狈破澮钥滩蝗菥彽恼Z氣述說道。
“此外,我是擅自離隊,尤彌爾她們應該在這附近尋我,你們?nèi)绻吹剿齻?,轉告一聲,不用管我,速登城墻?!?p> 言畢,菲茲利落地背起馬爾科,迅速固定后,毫不猶豫地往城墻方向飛掠而去。
這期間,萊納沒有阻攔。
一旁,貝爾托特的手指無意識地握緊了刀柄,目光死死盯著菲茲遠去的背影,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
然而,長期習慣性依靠萊納指示行動的他,見萊納一言不發(fā),最終仍是沒敢妄動。
就這樣,菲茲背著馬爾科漸行漸遠。
貝爾托特眉頭緊鎖,終于忍不住了。
“萊納,不妙了啊。”
“嗯?!比R納面色凝重,沉聲回道。
“你知道?那現(xiàn)在該怎么辦?”貝爾托特擔憂道。
“沒辦法,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們無能為力,只能盡人事,聽天命了?!?p> “盡人事……你做什么了嗎?”貝爾托特不解,追問道。
“你沒看到么?馬爾科腿上綁著的布條,是我的上衣?!?p> “這……有什么影響?”貝爾托特眼里滿是困惑。
“能起到一定止血作用,但是他失血過多,能不能堅持到內(nèi)門就醫(yī)全看他自己,我們已經(jīng)幫不上忙了?!?p> 說著,萊納皺起眉頭,用略帶異樣的眼光看向他。
“我說,你是不是太懈怠了,貝爾托特,至少這種事你應該能理解的,你要多觀察,多思考?!?p> “我不是在開玩笑,別總是依靠我,不然你永遠無法成長,以后可能會落到馬爾科一樣的下場?!?p> 聽到萊納如此認真的口吻,貝爾托特肩膀的線條瞬間僵硬。
他慢慢轉過頭,直直地看著萊納,眼里滿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