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莽生彎腰低下身子,警惕的環(huán)顧著四周。
董老板在網(wǎng)兜里就像一只菜市場剛買的甲魚,褲子都沒提上,漏著半個屁股,四肢從網(wǎng)兜的網(wǎng)眼里伸出來,一邊掙扎著一邊叫道:
“救命呀!快!快把老子放下去!”
老五拿起砍刀,正準備走過去砍斷繩子,林莽生卻伸手攔住了老五。
林莽生伸手指了指樹上,老五沿著手指看去,方才遭遇的那只金毛猴子正蹲在樹梢的一個分叉上,一邊用指甲翻找著身上的鹽粒塞進嘴里,一邊看著樹下的董老板。
董老板掙扎了片刻,頭部充血使得整張臉都變成了豬肝一樣,喉嚨里不停的哼哼著。
林莽生拿過老五手里的砍刀,輕輕的向前邁了兩步,舉起另一只手中的尖頭木棍,慢慢靠近董老板。
那猴子似乎沒有看見慢慢靠近的林莽生,依舊自顧自的忙活著。
林莽生慢慢舉起砍刀,正待砍斷繩子,那猴子突然站起身,哦哦啊啊的嚎叫起來。
旁邊的草叢里響起了一片回應,似乎四周都是叫聲。
林莽生退后兩步,護住白小花。
這時,突然想起了一聲呵斥,四周的猴子安靜下來。
對面的樹叢里慢慢走出一個人影,來人滿頭白發(fā),腦后扎了一條辮子,赤裸著上身,腰上裹著獸皮,赤著腳,整張臉上都被白色的胡子蓋住,看不到表情。
手里握著的,正是林莽生被猴子搶走的火藥槍。
林莽生舉起手里的木棍,警惕的看著這個奇怪的男子。
男子伸手抓起吊在胸前的一只明晃晃的金屬哨子,放進嘴里,隨著一聲清脆的哨聲,樹上的金毛猴子飛快的竄了下來,跪在男子面前,不停的做出作揖的動作。
從老五身后的草叢中,呼啦啦跑出一群猴子,像中了魔法一般,也跪在金毛猴子身后,仿佛在膜拜著吹哨的男子。
男子從嘴里吐出哨子,向前走了兩步,喉嚨里發(fā)出晦澀的聲音:
“你們......做......做啥子滴?”
老五和林莽生護住白小花,看著這個怪人,握緊手中的武器。
白小花輕輕推開面前護住自己的老五,向前走了兩步,仔細的端詳著眼前的怪人。
用顫抖的聲音試探著問道:
“你是......大......大當家滴?”
怪人渾身一震,似乎呆住了,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
“你......你......你是哪個?”
“我是小花!”
白小花又向前一步,說道。
怪人喃喃道:
“小花......小花......你是......你是小花?”
白小花走上前去,一把抓住怪人的手,急切的說道:
“是我!我是白小花!大當家!你還活著?!”
怪人渾身顫抖著,眼角流出眼淚,說道:
“小花!你......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白小花雙手緊握著怪人的手,老淚橫縱:
“大當家的,是我呀,我是白小花,你怎么......怎么變成這個樣子?”
這時,還吊在樹上的董老板發(fā)出一聲呻吟,整張臉已經(jīng)紫了。
林莽生連忙上前,一刀斬斷了繩子,董老板和網(wǎng)兜一起掉在地上,半晌才坐起來,慢慢恢復了臉色。
大當家拉著白小花的手,向叢林深處走去,老五和林莽生對視一眼,扶起董老板,跟了上去。
穿過布滿野豬夾和陷阱的叢林,眼前豁然開朗,一條五米多寬的河溝圍成一個圈,圈的中央,是幾座主樓,河溝底部布滿了削尖的木棍和竹子。
白小花看著眼前的一幕,眼睛模糊了,說道:
“還是原來的樣子,一點也沒變?!?p> 河溝上有一個吊橋,但是在內(nèi)側,用繩索高高的吊起,林莽生正在疑惑如何從外面放下這個吊橋,只見大當家嘬起嘴唇吹了一聲口哨,兩只猴子在河溝邊蹲了下來,那只金毛猴子幾步助跑跳起來踩在兩只猴子的背上,那兩只猴子奮力一挺身,金毛猴子像一只箭一樣騰空飛了起來,落在了河對岸,手腳并用跑到吊橋邊,熟練的解開繩索,將吊橋放了下來。
眾人跟隨大當家過吊橋,幾座高腳竹樓環(huán)繞著一個小廣場,廣場中間放了一個大大的竹筐,竹筐里堆著一些野芭蕉和玉米。
大當家收起吊橋,拿起哨子輕輕的吹了一下,猴群一窩蜂的奔向廣場中央的籮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來。
大當家把白小花一行帶到中央的一個最大的竹樓,竹樓里面很寬敞,地板上有一個石塊壘砌的火塘,上面吊著一個金屬的燒水壺,正裊裊的冒著蒸汽。
四周鋪著用棕樹葉制作的墊子,很是松軟。
白小花坐了下來,看著大當家古銅色的傷痕累累的皮膚,和滿頭的銀發(fā),問道:
“大當家,這么多年了,你一直在這里?”
大當家給火塘里添了幾塊干柴,說道:
“是呀,當年,解放軍進山剿匪,我逃到了西馬山,找了個山洞,一躲就躲了五年,后來偷著回來看了看,一個人都沒了,我就又住了回來?!?p> 白小花擦了擦眼角,說道:
“真沒想到你還活著,這么多年,你是怎么過來的呀......”
大當家道:
“唉~,山外什么樣子,我也不知道,也不敢出去,這么多年,你們是我唯一見到的活人?!?p> 林莽生把火藥槍遞給老五,說道:
“大當家,這些猴子,是你養(yǎng)的?”
大當家看了看林莽生,轉頭向白小花問道:
“這是?”
白小花笑了笑,回道:
“這是我兒子,是克雄的兒子?!?p> 大當家一愣,瞪大了眼睛說道:
“林老二的?林老二居然有后?!”
白小花轉頭對林莽生說道:
“細崽,過來,叫大爹!”
林莽生走到白小花身邊坐下,輕聲對大當家叫了聲大爹。
大當家點點頭,說道:
“都這么大的后生了,唉,你說那猴子?這個說來話長了?!?p> 大當家起身從屋腳拿了幾個竹筒,將熱水倒進竹筒里,遞給白小花,說道:
“我剛從西馬山回來的時候,寨子已經(jīng)被解放軍拆的差不多了,我就上山砍了新的竹子,一點點修起,在竹樓地下找了些包谷,挖地種下去,包谷剛長苗子,老是被啃掉,我就半夜披了件蓑衣藏在底邊,等著抓啃包谷的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