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終了,不過短短五分鐘,宓鸞跳得氣喘吁吁。
鋼琴聲一結束,臺下掌聲雷動,所有人都激動地看著臺上的這兩個人,眼眸中泛著崇拜的目光。
宓鸞微笑著向臺下致意,而后突然向后伸手,將手優(yōu)雅地伸向郭淮。
郭淮一愣,趕緊向前邁了一步,她那冰涼地手指輕觸到他的指尖,一瞬間,一股纏著薄荷氣息的電流從指尖傳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兩人指尖搭指尖,向臺下鞠了一躬,算是正式結束表演。
院里評審忍不住向后朝郭淮的班主任豎大拇指,說:“真不錯,今年你們班真是人才輩出!”
班主任也從剛才的震驚中回過神來,也用力地鼓著掌表示祝賀。
“不錯,真不錯,你們兩個的表演完全能夠當壓軸或者開場表演了!”評審老師不吝言辭夸獎二人的表演:“簡直就是天作之合!你們兩個長得也好,郭淮你那個大直男班主任是怎么把你倆湊在一起的?”
眾人哈哈一笑,郭淮班主任調侃道:“這我沒出一份力啊,新時代了,咱不興包辦那一套了?!?p> “哈哈哈……”
眾人大笑。
臺上兩個人在牽手致意后便快速將手撒開了,郭淮偷偷地看了一眼宓鸞,卻見她專心致志地看著臺下評審,面對班主任的調侃時只是微微一笑,其余時候又再沒任何表情。
冷,真冷。
他偷偷摩挲了一下指尖,那抹冰涼還纏在指腹上,他想把這種感覺變成自己的血肉,刻在基因里。
二人作品毫不意外獲得了最高的稱贊,這是宓鸞意料之中的,卻是郭淮意料之外的。因為上臺前,宓鸞從未向他展示過滿意的表情,她總是一臉嚴肅的在不斷地修改動作,不斷地增加難度,而后又不斷地推翻。
說實話,他一開始只是想趁機跟她親近,所以才選擇一起排練節(jié)目。從排練之初到剛才上場前,他一直都是陪玩兒的心態(tài),能不能選上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他不在乎,也無所謂。
但出乎他的意料,表演最后呈現(xiàn)出來的效果如此驚人,他這才明白,或許對他只是一件應付工事的事情,于宓鸞而言,意義重大。
其他幾位評委點評無非也是贊美和欣賞,兩人的節(jié)目以全票通過。
二人下臺,后臺眾人紛紛上前打招呼,兩人只是沖眾人敷衍地笑了笑,便開始低頭收拾自己的東西準備撤。
一些表演結束的學生故意逗留在他們身邊,時不跟他們搭幾句話:“哎,你倆練了多久啊?”
郭淮此人乖張,別看平時對宓鸞一副熱臉貼冷屁股的架勢,但對于其他人,他又恢復到高冷到不可一世的狀態(tài)。
而宓鸞卻恰恰相反,好像除了郭淮這幫人,她對誰都是溫和知進退,她溫和地回道:“兩天?!?p> 學生們互相對視,待從對方眼中看到驚訝二字后,稱贊道:“那你倆還挺有默契的?!?p> 話音剛落,卻聽旁邊鉆出一個尖刻的聲音,嘲諷道:“怎么能沒默契呢?倆人天天睡一起?!?p> 郭淮站在一旁,聽到這話,眉頭狠狠地蹙了一下,趕緊轉頭看了一眼宓鸞,只見她正彎腰收拾舞鞋,面無表情,對剛才那句話充耳不聞。
他心口微微松了一下,不耐煩道:“蔣方一,你放什么屁呢?”
蔣方一說這話可夠難聽的,李晨浩一看郭淮的火兒要被挑起來了,趕緊上前勸道:“郭子不至于啊,你跟一娘們兒置什么氣啊。”
“為什么跟娘們兒就不能置氣?”他這邊剛拉住郭淮,誰知宓鸞這邊兒又冷冷地開口。
她站起身來,一雙清冷地烏眸,直直地盯著蔣方一,一字一句問道:“現(xiàn)在是二十一世紀了,人人平等,每個人說的話,自己都得負責!”
蔣方一從小嬌生慣養(yǎng),父親職位又高,打小兒就沒受過什么委屈,自然是對她這番“人人平等”的論調不屑一顧,嗤笑道:“怎么著,你有種去告我啊!你告我什么?造謠生事?”
宓鸞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了好久,突然哼笑了一聲。
眾人原以為她能惱羞成怒,繼而發(fā)展成彼此破口大罵,而后再上升到互扯頭發(fā)……但卻沒想到她只是冷漠地笑出了聲?
眾人一時之間沒明白她這是什么意思,面面相覷,不知這場鬧劇該如何繼續(xù),就連在一旁跟李晨浩拉扯的郭淮都停住了看向她。
只聽好整以暇地說道:“我告你什么?告你大半夜不回宿舍跑到男人家里哭著喊著求復合?還是告你大半夜拍別人家的門拍的震天響擾民?你說……我告你什么?”
眾人沒想到她會說出這么一個驚天大秘密,紛紛將調侃戲謔的目光投向被說得臉色僵硬,怒目而視的蔣方一。
蔣方一也沒想到她能不顧臉面將所有事都禿嚕了出來!這招釜底抽薪,頓時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剛才她見宓鸞一直靜靜地待在一旁,誤以為這是個好拿捏的,沒想到她膽子這么大,還沒一個回合呢,直接將窗戶紙捅破!
“你……”蔣方一慌了手腳,本以為能借著由頭徹底諷刺宓鸞一波呢,沒想到卻讓自己落了下風。
她支支吾吾“你”了半天,搶白道:“你大半夜睡在男人家里還好意思說?!”
郭淮忍不住要上前,卻被李晨浩死死攔住,無奈只能冷聲冷氣的呵斥道:“蔣方一,你少上嘴皮碰下嘴皮胡說八道!”
“怎么?你敢說不是么?!現(xiàn)在也知道難看了?你們難‘干’的事兒都干了!”
這句話徹底捅了郭淮的肺管子!
“你他媽……”
這種時候誰還想著理智、體面?
這些通通不要!
郭淮此時的腦海里只有“宓鸞被罵了”這幾個字盤旋,他知道如果現(xiàn)在不解釋清楚了,那她以后就沒臉在學校做人了,可是要怎么說才能不傷害她又保全了她呢?
他一時陷入兩難。
畢竟,“人言可畏”四個字,可不是輕飄飄地說說了,又輕飄飄的聽聽就完事兒的。
它太可怕了,它像軟刀子,又像鈍鋸,不是一刀致命,也不是一針見血,它是慢慢的磨你,惡心你,而后再掐死你!
等你的靈魂被徹底打敗,你以為自己能以行尸走肉活下去了,可它依然存在,像污水沉底的泥沙,時不時被攪動上來,不為別的,純屬為了惡心你。
可奇怪的是,這門惡心的藝術,竟然從古至今一刻不停的在上演著,只要有人的地方,只要有嫉妒有丑惡的地方,就是它們滋生的土壤,裂變速度可比細菌病毒快多了,不消片刻,人盡皆知。
郭淮此時瞻前顧后,因為要顧著宓鸞的名聲,所以一時之間語塞,不知該如何圓滑的應付過去。
倒是宓鸞自己,仿佛殺紅了眼一般,直接開腔言辭犀利道:“你既然看到了,最好有自知之明!知道那屋子里住的是誰,還上趕子大半夜跑來找男人?我是在他家睡了,怎么樣呢?我們男未婚女未嫁,自由戀愛,有罪?犯法?”
“……”蔣方一被懟的一愣一愣的,半天接不住話茬兒。
可郭淮聽到她這話卻愣在原地,反應了許久,終于壓下內心的狂喜,冷著聲音接茬兒道:“我倆談戀愛不用像你打報告吧?你誰啊你?!”
蔣方一一聽他處處護著,氣得瘋癲了,破口大罵:“呸!你倆也夠不要臉的,還是大學生呢,大學生就亂搞男女關系了?!”
嚯!
這頂大帽子扣的莫名其妙。
不僅郭淮宓鸞了,就連一旁的同學都看不過去了。
“嘿,人正經(jīng)談戀愛怎么就亂搞男女關系了?”
“嚯,得虧我出門翻了翻日歷牌,不知道的以為今兒1900年呢!”
誰沒個男女朋友了?男女朋友相處久了,感情到了,誰沒個擦槍走火的時候?眾人聽到蔣方一這話,紛紛蹙眉,看向她的眼神也由一開始的單純看熱鬧,變成了鄙夷。
明明是你情我愿,情到濃時的事兒,怎么到她嘴里倒成了人人喊打的亂搞男女關系呢?
蔣方一這無差別掃射,激怒了不少人,眾人尋思您這算哪瓣蒜吶?在這兒指手畫腳,現(xiàn)在道德的頂峰上,累不?
其實她這話擱誰身上都不好受,一旁湊熱鬧的人都有一種被誤傷的感覺了,更別提宓鸞作為被直言辱罵的當事人了。
當眾人以為高冷的白天鵝終于能放下身段兒,教訓蔣方一一頓了,誰知,她只是微微一笑,語氣平靜道:“衛(wèi)道士小姐,現(xiàn)在是公元2000年,距離你那個女人婚前不能見到丈夫、裹小腳才是貴族的時代已經(jīng)過去百年了,一百年的時間,婦女能頂半邊天的話都傳了近一個世紀了,難道還沒辦法將你從三從四德的封建糟粕里拉出來么?”
“難道女人只有領到那一張結婚證才配擁有性權利么?在你眼里,一個正常的且已經(jīng)成年的女生追求性權利是一件羞恥的事情是么?我是個成年人,我有正常的判斷能力和普世的三觀,我一不濫交,二不亂來,追求自己的幸福有問題么?我和郭淮別說什么事都沒有了,就算有,那也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兒,跟你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