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臣萬死難當(dāng),這大秦天下之所以有今日之盛況,皆仰賴陛下天恩浩蕩,雄才大略?!?p> 對于嬴政的夸贊,李斯不否認(rèn)那些他都做過,但想要完成這一切,沒有陛下的信任,他李斯何德何能能夠完成這一千古壯舉。
李斯心中對于嬴政的褒獎之言,頗有些認(rèn)同,但此時絕不能認(rèn)可,否則不就是說,今日秦之輝煌,全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通古你的確是千載難遇之良才,可若沒有朕的賞識,通古不過是上蔡一布衣?!?p> 嬴政的聲音并不大,目光有些陰沉的盯著李斯。
李斯此時心灰意冷,許久沒有發(fā)出一言。
是?。]有遇到陛下,自己不過上蔡一布衣也。
“臣謝陛下教誨,這幾年,臣卻實是有些盲目自大了?!?p> 過了一會兒,李斯起身對嬴政躬身深深一拜道。
嬴政看著李斯,該說的,不該說的,自己都已經(jīng)說了。
李斯,希望你能夠想清楚,明白朕的苦心。
趙高可以隨時廢黜,因為他的職位可以被任何人替代。
但是李斯不同,他有大才,大秦的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被李斯打理的井井有條。
若是因為一點(diǎn)疑心,就將自己的左膀右臂廢掉。
嬴政還不至于這么小心。
更何況天有陰晴圓缺,人亦非是圣賢。
一個人沒有一絲缺點(diǎn),完美無瑕,那還是人嗎?
即使有,這種沒有缺點(diǎn)的人,也不會得到嬴政的重用。
如此完美的人,不好駕馭不說,更重要的是你不知道這種人想要什么。
蒙恬重情,王翦惜名,李斯戀權(quán),馮去疾貪色。
這大秦的滿朝文武,都或多或少的有些自己的缺陷和喜好,但這些問題,不足以淹沒他們的才能。
大秦唯才是舉,不論出身如何,對大秦有功則必賞,有過則重罰,所以大秦能夠一統(tǒng)天下。
反觀其它六國,世家門閥掌握朝廷,廢主立君之事時有發(fā)生。
六國王室與國中門閥世家明爭暗斗,國力自然漸弱。
各國都有心變法,也變過,但唯有秦國變法最成功,最徹底。
自商君變法后,秦國勛貴元?dú)獯髠?p> 此后秦國國君,更是極力推崇商君之法,不斷扶持底層民眾出身的將領(lǐng)。
而六國的變法,只變其形,未變其根。
一但動了世家門閥的利益,輕則弒主篡位另立新君,重則山河動蕩國破家亡,焉有不敗之理。
“通古,六國真的亡了嗎?”
嬴政不再想其他事情,轉(zhuǎn)而望著李斯意味深長地說道。
李斯腦子里出現(xiàn)了很多問號,楞了楞,這九州不是盡歸大秦了嗎?
“陛下,韓、趙、魏、楚、燕、齊皆被陛下所滅,自然亡了。”
李斯思索片刻,答道。
“不……”
“它們還沒徹底消亡,只是表面亡了?!?p> 嬴政擺了擺手,言辭鑿鑿道。
“陛下何出此言啊?”
李斯一頭霧水,根本沒弄明白陛下這是鬧哪一出。
“六國還活在一些人的心中?!?p> 嬴政目光陰冷,跳動著危險的光芒道。
李斯當(dāng)即有所明悟,原來陛下是在憂慮那些六國余孽嗎?
“陛下是不是對六國余孽仍有疑慮?”
看著神色凜冽的陛下,李斯似乎感到一股寒氣撲面而來。
“一群躲在陰暗角落的臭蟲也配嗎?”
嬴政露出輕蔑之色,不屑道。
“陛下圣明。”
李斯心中有些打鼓,既然陛下不擔(dān)心這些余孽,那還擔(dān)心什么?
“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
“你說孟軻這句話說的有道理嗎?”
嬴政看完了那本書后,發(fā)現(xiàn)了萬古以來王朝更迭興衰,皆系于民。
“陛下,孟軻胡說八道之言,豈能當(dāng)真?”
“孟軻以孔丘嫡傳自居,學(xué)孔丘游說列國,可卻與孔丘一樣,不受列國王侯重視?!?p> “其言多為紙上談兵,實乃空想誤國?!?p> 李斯顯然對于孔孟并沒有半點(diǎn)好感,毫不客氣道。
雖然自己師承荀子,可李斯很清楚,自己代表的是法家。
陛下這幾年也有些要學(xué)習(xí)儒學(xué)治國的意思,這本能的讓李斯感到了威脅。
封了近百名博學(xué)的大儒成為秦國博士,便可見陛下之意。
嬴政笑了笑,李斯向來不喜儒學(xué),他一直向自己諫言,重法度,賞罰分,方能讓天下人明白自己能做什么,不該做什么,如此方能國泰民安,萬世永固。
可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不是最初的自己了。
從今往后,大秦將不再局限于這一個九州大地,而是星辰大海,是諸天萬界。
所以大秦現(xiàn)在以法治國有些不適合了。
李斯所制定的法典的確很完美,非常完善。
但終歸缺了一點(diǎn)人情,太過冷漠。
若人人皆因畏懼法度而守法,終非長久之計。
若人人皆因思想升華而守法,方固永恒之本。
六國為什么要反,為什么還惦記著曾經(jīng)的故國,就是因為律法苛刻。
法家要重用,還要用儒家。
一明一暗,一陰一陽,剛?cè)岵?jì),方能無懈可擊。
“大秦的路才剛剛開始,只希望你不要局限于眼前,把眼光看得更遠(yuǎn)一點(diǎn)?!?p> 嬴政望著李斯,目光炯炯有神道。
“陛下,臣愿肝腦涂地,為帝國萬死不辭?!?p> 李斯對著嬴政拱手一拜,心情澎湃。
嬴政見李斯這樣,就知道他不信,不過事實證明雄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嬴政看想蒙家二人說道。
“那群儒生考慮的怎么樣了?!?p> 蒙毅整理了一番思緒,陛下要對那群儒生動手了嗎?
“陛下,臣以為儒生雖有真才實學(xué),然不可嬌慣也。”
“諸子百家,博學(xué)者何其多也。”
“儒生妄自尊大,恃寵而驕當(dāng)罰,以凈天下?!?p> 蒙毅揣摩了一番圣心,便堅定無比道。
“于秦國有益者則為才,若不能為大秦所用,留之何益也?!?p> 嬴政對著蒙毅說道。
蒙毅立刻心領(lǐng)會神,見狀拱手一拜道:“臣,謹(jǐn)遵陛下教誨。臣,告退?!?p> “蒙恬,明日于校場集合軍隊。”
“臣,遵命。”
“嗯,你們都下去吧。”
“臣,告退?!?p> 李斯,蒙恬同樣拱手一拜后離開。
嬴政此時心中如翻江倒海,舉世茫茫,只有他自己清楚,這大秦的天變了,歷史的進(jìn)程將要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