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哥。”
陸子昂正背對著門口悲秋呢，完全沒發(fā)現(xiàn)蔣萍萍已經(jīng)站在了他的身旁。
好速度。
“嗯，好?！?p> 時隔三年，再次和陌生的女人單獨出去吃飯，陸子昂莫名地有些緊張。
果然什么技術都得靠練，一旦長時間荒廢，不生疏才怪。
不過是和老鄉(xiāng)吃個飯，才不是什么正兒八經(jīng)的約會呢。
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陸子昂終于放下了對曲瀾的愧疚。
“噗嗤?！?p> 陸子昂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蔣萍萍正捂著嘴巴笑出了聲。
“笑什么？”
“哥，你不用這么緊張，我又不是要帶你去盤絲洞，吃個飯而已，那么大的心里負擔嗎？”
盤絲洞？哈哈，虧你想得出來。
首次不通過母親作為介質(zhì)傳遞話語，陸子昂被蔣萍萍的用詞逗樂了，身心也輕松了起來。
“還被你取笑了。”
“沒啦，就是看你憨憨的?！?p> 蔣萍萍蹦跳了幾步，背著手走在前頭。
陸子昂低下頭，踩著她的步子走，心里有些失落。
憨憨？這是個褒義詞還是貶義詞？說我像木頭嗎？果然還是貶義吧。
以前曲瀾也說過我像木頭，果然我還是不懂怎么和別人相處吧。三人成虎，如果只是曲瀾一個人這么說我，我還能懷疑是她的問題，現(xiàn)在剛見過兩面的人也這么覺得，果然還是我有問題吧。
“哥，你想什么呢？”
陸子昂只顧著低頭思忖，沒發(fā)現(xiàn)蔣萍萍已經(jīng)停了下來，面對面地站在了他的眼前。
“啊，沒什么?！?p> 和別人一起老是神游太空，這樣不禮貌吧，這下不僅覺得我憨還會覺得我呆吧。
對我早點失望也好，本來我對別人也不抱什么希望。
“哥，你知道嗎？現(xiàn)在大家都太聰明了，就是因為聰明人太多了，我反而覺得憨一點還好些。你說呢？”
什么意思？心思都被看出來了嗎？我這么好懂嗎？是在表揚我嗎？我應該怎么接？
陸子昂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輕微的社交恐懼癥了。
“嗯，你說得對。”
我的天，你說得對？陸子昂你究竟會不會聊天??？
果然答應我媽跟我出來就是個錯誤吧，妹子你趕緊清醒吧。
蔣萍萍沒再說話，自顧自地往前走。
太尷尬了。
這簡直比等面試結(jié)果還要煎熬。
大冷天，陸子昂的腦門上卻冒出了一粒粒的小汗珠。
還好街道上有公交車按喇叭的聲音，電動車呼嘯而過的聲音，小攤小販的叫賣聲，三兩成群的打鬧聲……多虧了這些無孔不入的聲音，讓陸子昂短暫地逃避下此時的困境。
這條永無止境的路不知道走了多久，寒風吹得身體都僵硬成魚干了，陸子昂的耳邊終于響起了輕快的聲音。
“哥，到了，咱們就去這家吧?！?p> 陸子昂抬頭一看，霓虹燈閃爍著的幾個大字分明是“馬姐火鍋燒烤”，透過落地玻璃一看，燈火通明，熱氣氤氳，這才五點多，里面就坐了不少的客人，這么火爆？
進門，一股暖風撲面而來，瞬間烘干了陸子昂衣服里的濕氣，隨之而來的是鼎沸的人聲和杯盤瓶罐碰撞的清脆聲。
落座，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媽笑容可掬地迎了過來。
“兩位客人，來點什么？”
聲音洪亮跳躍，讓人一聽就開心起來。
“哥，能吃辣嗎？”
“還行?！?p> “那我直接點了啊?！?p> “好?！?p> “菌湯鴛鴦鍋，精品羔羊肉，極品雪花，鮮蝦滑，黃喉，毛肚，鮮竹筍，蔬菜拼盤，十串烤羊肉串，一份烤酸菜，一壺冰鎮(zhèn)酸梅湯。先這些?！?p> “好，有什么忌口嗎？”
“沒有！”
“沒有！”
蔣萍萍和陸子昂異口同聲地回答。
“好咧~”
大媽收走菜單，轉(zhuǎn)身去招呼剛來的那一桌人。
熱氣、人氣再加上剛才的聲音重疊，拉近了兩人的距離。
被一大群陌生人環(huán)繞，陸子昂反而覺得安全了許多。
本以為蔣萍萍會和曲瀾一樣追求時髦去西餐廳或是日料館，沒想到她居然這么接地氣，而且這個喜好……
甚合我意啊。
陸子昂頻頻頷首。
“哥，我知道伯母的意思是讓我們?nèi)コ渣c高檔的東西，但我覺著吧，要吃就吃特色，經(jīng)過本土改良過的西餐什么的，哪都能吃，我就不帶你去了，這家店啊，是這一片遠近聞名的粑粑店，你看這吧，環(huán)境不咋地，店面裝潢也破破舊舊的，但這店的口味啊，哥，你吃過就知道了，絕對讓你回味悠長?！?p> 還好蔣萍萍不是個文靜內(nèi)向的人，要是和陸子昂一樣口拙，在一片劃拳拼酒面色紅潤的人群中豈不是會顯得格外突兀。
經(jīng)她一提，陸子昂才把注意力拉回到這家店的裝修上，的確很簡陋，這要擱曲瀾看來，根本就沒得裝修的嘛。
才五點多就大有人滿為患的氣勢，到底是這家店太有名了，還是這里的人太閑了。
這要擱平時，這個點，他陸子昂還趴在辦公室盯著打卡機發(fā)呆呢。
晚上還沒開始，這酒就喝上了，這兒的生物鐘就是和鄴城不一樣。
思緒飄飛得一發(fā)不可收拾，陸子昂趕緊拽住它的尾巴，拉回眼前，思索怎么接茬。
不知道是歡鬧人群的魔力，還是蔣萍萍一團和氣的魅力，陸子昂覺得自內(nèi)而外開始輕松了起來，話也變得俏皮起來。
“哦？這么高的評價？那我可要擦干嘴巴仔細品嘗一番。實話說，我也不喜歡去那些一本正經(jīng)的西餐，吃起來不夠勁?！?p> “是吧？我也覺得，翻來覆去就那么幾種，要吃肉，那還得看燒烤和涮鍋，別的沒意思?！?p> “對啊，帶著煙火氣，吃著才有勁。”
“吃飯嘛，那就得有味兒呀，香味兒，口味兒，只求營養(yǎng)，那干脆去吞幾口維生素片得了?！?p> “現(xiàn)在養(yǎng)生倒是成了風氣?！?p> “吃的種類越來越多，熱量也越來越高，花錢長肉倒是沒什么，不加節(jié)制確實容易犯各種病。雖然我也知道這個不健康啦，那個卡路里爆表了啊，但我就是控制不住我的嘴，沒辦法，生活這么艱辛，還要在唯一的樂趣上克扣自己，臣妾做不到啊。”
“哦？怎么？銀行工作不開心嗎？我看蠻多人削尖了頭都要往里鉆?！?p> “哎，外面的人想進去，里面的人想出來，話說回來，哪個行業(yè)不是這樣？哪不是圍城？”
“也對，我們看到的總是表象，羨慕的也總是自己所沒有的?！?p> “嗯呢，銀行工作還算穩(wěn)定吧，平時上班時間也湊合，放假串休也能接受，但像我這種銷售的崗位，每個季度都有業(yè)績考核，這個就比較煩?！?p> “壓力很大吧？”
“嗯，有點，不過好在有一些像伯母這樣好的人幫我，我的失眠才不會那么嚴重。”
“真是隔行如隔山，我媽還覺得在銀行工作就高枕無憂了呢。”
“也分什么崗位咯。哥，那你呢？現(xiàn)在在哪高就呢？”
從心底說，陸子昂非常不想面對這個問題。
高學歷，工作三年，工資一般，被辭退了，大半個月都沒找到合適的工作，最后因為裙帶關系成了女朋友公司的編外人員。
這么一五一十地說出來，真是太讓人掉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