姆媽前幾天打電話來，說胖橘查出了高血脂，要住院觀察，嚇了我一跳。好在情況有所穩(wěn)定，作為一只8歲的老貓，能堅持到這個歲數(shù)不容易。我只希望它安逸地過完剩下的時光，看著視頻里圓滾滾的它，不知怎么地，就想起好多年前的事來。2015年那個帶著微雨的傍晚，深秋的風(fēng)呼呼地往衣服里鼓風(fēng)，冰涼涼的雨點滴在皮膚上，將冷一點點地滲入骨髓，我扯了扯衣領(lǐng)，手里攥著熱乎乎的大雞排，邊走邊吃，在回家的路上晃悠。神經(jīng)大條的我此時并沒有注意到腳后面跟著個黃黃的小身影。只聽到”咪---”“咪----”的微弱叫聲，我轉(zhuǎn)頭看了看，蹲下身，盯著地上那一小團毛茸茸的小東西。臟兮兮的小臉，毛發(fā)沾滿了泥水，走路搖搖晃晃的，后腳似乎有些問題，瘦弱的小身軀在寒風(fēng)中瑟瑟發(fā)抖。我用小竹簽挑了最后一小塊雞肉，喂它慢慢吃了?？粗@個奄奄一息的小東西，我不免有些心疼，用手帕將它包起來，抱著跑回了家。姆媽看了一眼我的手帕，皺了皺眉：“野貓身上臟得很，把家里弄臭了怎么辦？”“我不把它帶回來，它就要死了。我把它養(yǎng)在院子里，不進屋子，好不好嘛？”和姆媽商量了好久，我在院子里隔出來一間貓窩。動用了自己的小金庫，帶它去寵物醫(yī)院治療骨折的后腿。醫(yī)生給它清洗了身體：“是只小土貓，看樣子5個月了，我給它打了針，帶回去好好休養(yǎng)吧，以后按時來體檢，土貓好養(yǎng)的，不像品種貓，容易生病?！蔽覐膩頉]養(yǎng)過貓，看見那些貓砂盆，貓糧，各種化毛膏，才知道養(yǎng)貓也是一件復(fù)雜的事情。小家伙算是在我家住下來了，父母原是不喜歡貓貓狗狗的人，對我的所作所為采取不理睬的態(tài)度，父親很意外我這么“吝嗇”的人，居然舍得為一只小野貓花自己的零花錢。（我：說不心疼錢是假的，我初中那些年攢的稿費基本上都花在它身上了。）既然它選擇了我，我自然要照顧它的余生，畢竟是一條生命啊。我那天晚上躺在床上，想著，自己就這么突然有了只貓，嗯，挺好。以前的我：吃飯，睡覺，念書。養(yǎng)貓后的我：吃飯，睡覺，念書，逗貓。家里人也慢慢接受了它的存在，喜歡釣魚的父親周末回來會把個頭小的苗魚剔出來，清理干凈后曬干，用密封袋裝起來，給它當(dāng)零食。茶幾上熱著茶，貓蜷縮在他的腳邊，電視上放著新聞，這是他心情舒暢的標(biāo)志。妹妹喜歡給它梳毛，母親有時也會帶些生骨肉回來，對貓咪的不衛(wèi)生也不再提了。父母白天去公司工作，我和妹妹上學(xué)，只有祖母閑在家悶著，日常喂養(yǎng)、逗貓的事就是她老人家來了，小橘貓從那以后吹了氣的長，自然有了胖橘這個名字。高中時我和胖橘搬到了學(xué)校附近的一間公寓里單住，母親幫我準(zhǔn)備三餐的半成品和衣物換洗，其余的時間都是我和胖橘在屋子里。那個時候，面對各種考試的壓力，我難受的要死，脾氣像煤氣罐一樣，一點就炸。晚自習(xí)11點下，當(dāng)我乘著夜色往住處趕時，遠(yuǎn)遠(yuǎn)看見我臥室的窗上有一只貓的輪廓，打開門，果然它蹲在我的寫字臺上。住在我斜對面的那戶鄰居是我隔壁班的男生，說他晚上寫題寫累了，就會看向?qū)γ?，皎潔的月光照在我的窗上，映射著臺燈溫暖的熱光，一只胖胖的大橘貓坐在寫字臺上，看著忙碌的女孩寫作業(yè)，他覺得那個畫面特別治愈，那個時候他就不覺得累了，有精神繼續(xù)寫。胖橘先生和別的貓不太一樣，或者說別的貓不會的它會，別的貓會的它還會，嗯，有個性，我喜歡。它會叼紙球，這是我解數(shù)學(xué)題時發(fā)現(xiàn)的。那回導(dǎo)數(shù)題始終算不出來，我惱了，草稿紙“嘩的”一撕，團成一團呈拋物線般丟了出去，想不到胖橘先生給我叼回來了，吐在地上朝我眨眼睛?！澳阆矚g玩這個？”“喵?！薄霸趺丛絹碓较窆妨?？下次帶你出去的時候別學(xué)那些狗，不許吐舌頭?！薄斑??！迸珠傧壬芘?，江南的冬天是濕冷的，體寒的我最怕冬天。冬天我的大腿上會長貓，它會慢慢地爬到我的腿上，在腿心處團成一團，過了一會，我就能感受到腿上傳來了它的體溫。它瞇著眼，發(fā)出“?！瓏！瓏！钡穆曇?，慢慢睡上一整天。它有過一段單相思戀情，是只小貍花，是公寓里一樓的那個老太太養(yǎng)的。有幾次我中午回來它不在家，開了窗戶發(fā)現(xiàn)它在一樓的院子里。胖橘先生小心翼翼的往女神的身邊湊著，小貍花卻愛答不理?！班藕?！”它抬頭看見了我，有些心虛，我三步并兩步跑下樓，把它拖回了家。“人家都不待見你，你還送上去，熱臉貼人家冷屁股，知不知道這叫舔狗嗎？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無所有。要向我學(xué)習(xí)，單身它不香嗎？”我舉著胖橘，恨鐵不成鋼的撓了撓它肉肉的肚子。“喵?！薄斑鳌鳌鳌币曨l里的胖橘先生懶洋洋的躺在休息臺上，我好想穿過時空再抱一抱它，它，是我的青春啊，我救贖了它，將它從死亡邊緣扯了回來，它也救贖了我，撫平我青春期的傷痕，陪我度過高中那青灰色的三年，熬過那些痛苦的夜晚，溫暖了我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