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臉色通紅如血，小嘴緊抿，杏眼填滿憤怒，垂在身側的兩條手臂繃直，兩個小拳頭緊緊握著。萬小云知道，大姐在隱忍。小時候，父母不分青紅皂白護著萬小龍，批評大姐，大姐覺得委屈，會流眼淚，但現(xiàn)在大姐不會了。因為眼淚換不來父母的疼愛和憐惜。小時候，父母護著弟弟，是因為疼弟弟，但現(xiàn)在，父母護著弟弟，既疼弟弟又怕弟弟。自從萬小龍因為章玉對老爸動了拳頭，老爸老媽都拘束害怕萬小龍，不敢說萬小龍一個字。可笑的是，這樣的逆子，爸爸媽媽依然毫無底線寵著愛著。
“你沒及時接聽手機，是事實，小龍是家里頂梁柱，以后是當家人，就算你是他大姐，也能說你幾句。有理不在聲高。你再狡辯，嗓門再大，也改變不了事實。你是家里的老大，老大要有老大的樣。爸要是走了，你得扶持小龍，照顧好你媽。你這樣不懂事，脾氣又壞，沒姐姐樣，我怎么放心把小龍和你媽交給你？小云性格軟弱，當不起家，顧不到小龍和你媽......”說著說著，萬大河哭了，一聲聲泣著，傷感到了心靈最深處。
在萬大河哭泣感染下，病房里的氣壓降低很多，沉重又壓抑。
萬小龍低著頭，仿佛在傷感。章玉挨著萬小龍，低眉垂眼，不時的吸吸鼻子，好像也在傷感。
萬小云雙眼泛紅，白一眼裝模作樣傷感的萬小龍和章玉，低下頭時，一滴淚落在鞋面上。
劉蘭花端坐在那里，一張苦瓜臉，眼皮耷拉著。
萬大琴咬緊嘴唇，不喜不悲。她沒及時接聽來電，是她的錯，老爸可以批評她，但輪不到萬小龍說她。
“長姐如母，姐姐就該有姐姐樣，你有過姐姐樣嗎？”萬大河說這么多話，沒提孫子，更沒說萬大琴寧愿把錢給外人，卻不給萬小龍。他不提孫子，是怕兒子生氣，不提錢，是為了面子。向女兒張嘴要錢給兒子，多丟臉？這話他說不出口，但他內心非常希望女兒能給兒子錢，所以萬大河只能旁觀側擊告訴萬大琴，你沒姐姐樣，對弟弟不好，應該對他好點，例如，給點錢，送輛車，送套房子......
“沒把你教好，是爸的失??！你就作吧，不把我作死，你誓不罷休！我要是死在醫(yī)院，你就是罪魁禍首！咳咳咳......”話說太多了，萬大河力氣耗盡，氣息極其不穩(wěn)，大口喘著，伴著一聲聲急促的咳嗽：“大琴，你要學會怎么做姐姐。你要是有姐姐樣，這個家就太平了，咳咳咳......”
“少說兩句。實在想說，歇歇再說?！眲⑻m花撫摸著萬大河的胸口，幫他順氣。
姐姐樣，是什么樣？難道要她像父母那樣，無限寵萬小龍，要錢給錢？萬小龍發(fā)脾氣，不管有沒有道理，她都得受著？萬小龍動手打她，打碎她的牙齒，她也要忍氣吞聲，和血往肚子里咽？然后什么都不計較，繼續(xù)無限制寵他愛他？這樣的姐姐樣，姐姐做不到！誰愛做做去！
“早知道你會成這樣，你一出生，我就該把你淹死在尿桶里......”
“閉嘴！您已經親手淹死過一個女兒了，現(xiàn)在又后悔沒淹死大姐，您為什么要生？”萬小云惱了，聲音也大，連病房外面的人也聽見了。
有幾個人站在門外往里瞧，看看到底發(fā)生什么了。
“您說的對，也很有自知之明，您的心壞了，壞透了！天下最毒父親就是您！對您而言，生孩子用來淹著玩的？！吵架這種事情，一個人吵不起來，請您不要一味昧著良心只責怪大姐！既然覺得大姐不好，一文不值，大姐沒必要在這里照顧您！我也不會照顧您，因為我軟弱無能，當不起家，在醫(yī)院里照顧你，賀新年會和我吵架！您喜歡誰，覺得誰好，有本事，當?shù)闷鸺?，讓誰照顧您！姐，我們走！”萬小云受不了了，不吐不快，吐完之后，拉著萬大琴跑出病房。
妹妹變了，有脾氣了，第一次敢這樣和老爸說話！萬大琴非常吃驚，也很懵，稀里糊涂跟著妹妹走了。
二丫頭脾氣大了，膽子肥了，敢說他的心壞透了！萬大河一臉驚愕。同時驚愕的還有，劉蘭花和兒子兒媳婦。
說著說著，怎么扯到死鬼三丫頭身上去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她已經忘了，現(xiàn)在被二丫頭這么一提，她又想起來了。我可憐的三丫頭，媽媽對不起你......劉蘭花心里哀嚎，眼淚已經滾出眼眶。婆婆重男輕女，如果再不生個兒子，婆婆就讓萬大河和她和離再娶。萬大河在意她，不想離婚，又想生個兒子，滿足婆婆的愿望，才選擇溺死剛出生下來的三女兒。只有這樣，萬小龍才有出生機會。
章玉：公公親手淹死一個女兒？媽媽呀，太可怕了！
萬小龍：大姐二姐不照顧爸，不就剩下他一個人照顧爸了嗎？失策，不該在爸住院的時候找萬大琴的茬。
夜色下。
“姐，我們太可憐了，爹不疼娘不愛，是從垃圾堆里撿來的?！比f小云捂著臉，蹲在地上哭，“昨晚爸心臟驟停，差點死了。我不該及時找醫(yī)生來，又是按胸又是電擊搶救他，不如讓他......”死了兩個字，萬小云說不出口。
果然如她想的那樣，爸出了大事，萬大琴慶幸有驚無險，“別這樣說，也別存有這樣的念頭。萬大河畢竟生了我們，也把我們養(yǎng)大了。為萬大河這樣的人，搭上大逆不道的惡名不值得。我們不能做萬小龍，更不能做不如萬小龍的人，更更不能為這樣的父親搭上自己的生命，遭世人唾棄?！?p> “姐，你知道嗎？每回想到爸親手溺死三妹，我就害怕，想多了，我會做噩夢，夢見爸把我也按在尿桶里......”
“我也是?！比f大琴低語
為了生兒子，萬大河和劉蘭花非常拼命，不惜溺死剛出生，眼皮沒來得及睜開的三女兒。那個年代，這樣的事情屢見不鮮，是公開的秘密，但姐妹倆知道后，非常害怕，擔心被老爸淹死。